长夏记·之二  走出迷幻

嘭，呲——她喜欢打开一罐苏打水的声音，把卷曲拉环卡在食指，轻抚略显锋利的边缘。转过男生澡堂和体育场的拐角，总要站在三只垃圾桶前仔细辨认标识，最后把饮尽的空罐丢向收纳金属制品的圆孔。晚上九点半的校园，不同肤色与荷尔蒙在空气摩梭间漂浮涌动。

即便温度攀回，夜风挟裹的凉意也已无法掩饰。这座城市的迷幻季节，在大张旗鼓的闷潮与雷雨交替后猝不及防地谢幕隐去。草木的气味开始沉淀，天的距离变高远，阳光也一天天显得真实起来。

还有谁明白，夏日里的街道，连万物声响都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

每年这几个月，她的意识总像蒙着一层玻璃纸，小时候挡在眼睛上看太阳，红红绿绿清脆作响的那种。这个夏天对于她意味着什么，也许在之后的几十年里，命运会以她想象相符或意料之外的形态昭示印证。

是的，存在即合理。一切早已在那里的障碍、情绪、黑洞、循环、偏离，哪怕不被当下理解，也自有因缘，都应当被尊重。她看清了十多年来亲手套在身上的枷锁，那些因怯懦而纵容的压抑与漠视，好似慢性溃烂。而只有彻底清洗，才是愈合的开始。

「年少多波折，中年转运，晚景福。」她想起多年前看到这条命数的哑然苦笑。如今被那双手推到电光轰鸣的分叉口，突破忧惧极限。于是收起触角，披上铠甲，逐渐意识到最喜欢的美都有力量。决绝，率性，克制，坚硬，柔中带钢骨。终于把心也磨成这副模样。

她清晰觉察这段时间最深刻的内在变化。开始将认同期待的可能性列入去努力抓进手中的欲望清单。不再听服于潜意识里不值得的自判，而让它们如平行宇宙的流星灿烂划落。

她开始唤醒并对话那部分深埋的自我，一直以来无法接纳的是什么，这些对抗并没有错，她不必再勉强矫正，她可以坚持。她相信应该为心之所向去付出追逐，终有一天从容掌控自己的全部生活。她感觉文刻在后颈的莲花带来支撑与净化的力量。她从未如此庆幸一切都不会晚。

骑行在这座城市清醒的初秋凉夜。她听到那声音很远又很近，

「来路不由己，而前路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