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初冬
穿外环的马路到单位楼,几次在叫骂和互怼中,路过了北方汉子的粗暴。在胡同的书店里,和一些不太华丽的舞台上,也见过了北方妇女的文艺。那是让我惊叹的文艺,在我的理解里,文艺首先是理想主义,其次是才华横溢,二者缺一不可。我见过的那几位妇女,她们或40岁,或70岁,身材丰硕,容颜苍老,却依然身怀绝技,一襟春风。在工作的际遇中,才华横溢的男人也是有的,只是一身烟火,难以想象到文艺。
我是女人,自然不会从男人身上去看未来。从那些女人身上,倒是很容易感受到岁月静好。比起我的祖辈、母亲,人生的差别太大太大。农村的女人,无论性格、天赋、能力如何千差万别,命运却是出奇的一致。出嫁前如山花烂漫,出嫁后如蜜蜂一样忙碌。一生都是蔬菜稻谷、子子孙孙,直到头发全白身体干枯埋进土里,还算一个善终。又有多少人在人情的纠葛中、在贫病中过早夭厄呢。即便时过境迁,她们的命运还是不会改变。即使不再在土地上耗费生命,也会在工厂流水线各种卑贱的事情中耗费生命,而且更复杂而不自由。同样的年岁,有人把子子孙孙养大之后,自己什么都没有,有人著作等身,名传海内。有人富可敌国,一掷千金。付出的辛苦不见得有差别,但活着的方式却太过悬殊。在我的家族里,我一直看着这世上最艰难的生活方式,同样放牛、种地、包揽家务,做她们做过的一切事情,越来越理解她们,自始至终从未想过逃避艰辛。但是偏偏在我四岁前,父亲教我古诗,让我对诗产生了不一样的感觉,此后16岁开始写古诗,到大学接受诗学理论。在整个成长中,诗渐渐成为信仰。在读诗的时候,也不断读人,我看到了越来越多不同的人。一些好像从未被生活折磨过的女老师,一些似乎总是享受世界温柔相待的女文青,她们都让我更一直理想地对待生活,也更平和地看待衰老。如果我老了,我的人生不会太安闲,毕竟我身上烙印着无可逃脱的苦。然而,我也不会让后半段时间仍旧灰暗。对诗的热爱越来越深,信仰的力量会让人生更加丰盈。
我渐渐喜欢北京这座城市,喜欢她与外界的距离,喜欢她低调的奢华和壮阔的荒凉。我喜欢武汉、荆州、喀什,都是一些让我幸福成长的地方,我碰到过善良的老师、优秀的同学,一起做过很多光辉岁月的事,学到了太多东西。那些城市给予我的远远胜于我付出的,因为这些城市生我养我,二十多年来建立了血脉联系。现在,我的成长几乎定型了,作为一个独立自主的人,对一个城市的热爱从此都将缘于我对她的作为。
诗词院能让我继续做诗歌馆的梦,尽管这个梦还很远。我们对诗歌集子的编订和收集还有很多事要做,所有的资料全部整理出来还要很久很久,但是谢天谢地,我的一个虚空的梦有了依托的土壤,我可以为之终生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