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在路上

沙漠爷爷

2019-03-11  本文已影响130人  張小兵

      沙漠的日落快极了,这片广袤的黄色土地很快披上一层深色薄纱。只有沙丘的最顶端,还能依稀看得到一点点光亮,剩下了的,是许许多多的黑暗。有些沙坑很大而且深,在黑暗里,深邃又令人恐惧。最后一批出沙漠的人,和骆驼一起,在沙丘的脊背上小心走着。他们两边都是深不见底的黑,就算是白天一个不足脚踝的小坑,在夜幕下也都伪装成了一个大洞,安静地吞噬所有属于夜的东西。

      爷爷聚了一团柴火,打火机一点,小小的营地瞬间充满光亮。营地在一个沙坑的最底部,沙坑很大,直径有十来米,中间最平整的地方用毯子铺出一块给人走的地,边上一顶小白帐篷,无声地矗立着。

      沙漠降温降得快,爷爷和我都凑在火堆旁,火堆上架了个架子,里面烧着茶水咕噜咕噜地响。

      爷爷问我要睡吗,我摇摇头。我并无困意,于是便和爷爷一起在繁星下坐着。

      我知道,爷爷在等着什么。

      可我从来不知道,爷爷到底在等什么。

      爷爷每次都睡得比我晚,我起床又总能看到他。巨大的沙漠,在夜里经常只剩下他一个人,抱着水壶,仰望满天星星。我曾多次想问爷爷,又总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爷爷啊爷爷,你到底在等待什么呢,这无数个无人的夜里,你究竟在等什么呢?

      水烧开了,爷爷起身给我灌茶。他泡的茶不甜,倒也不是很苦,是那种,我小时候每次体育课下课喝白水的味道。我写不出来,也许有一天,你会懂的,或者曾经有一天,你也懂过。

      爷爷以前和我说,等到他不再等待了,他就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片沙漠,去往外面的世界。可是后来,他就不再这么讲了,他依旧每天搬个板凳坐在夜色朦胧的沙漠,却再没有提起过什么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啊,你告诉我,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我曾拦住一个行走在沙漠的旅人,我问他什么是外面的世界。他告诉我,外面的世界就是这里,是这片沙漠和沙漠顶上的星辰。我问旅人,那爷爷为什么还说他要去外面的世界呢?旅人摇摇头,他得继续赶路了,路还长,他说他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完外面的世界。

      爷爷喜欢过姑娘,也许爷爷在等她。爷爷这漫长的一生,我所知道的仅是寥寥,关于姑娘,除了挂在帐篷布上的一张相片,再无别的了。也许爷爷爱过好多姑娘,也许就只有这一个,总之这个在相片里扎着马尾右脸颊有个小酒窝的姑娘,一定在爷爷心里位置不一般。

      我问爷爷,你在等待那个姑娘吗?

      爷爷仰起他那张爬满皱纹的脸,他今天早上方才剃过胡子,下巴干净的都看到年轻时候磕出的疤。星星太亮了,他眯着眼。这片他头顶多年的星空,始终太过耀眼。

      爷爷耸耸肩,喝口茶,他反问我,问我在等什么?

      一次花开等待一场丰收,江南下起雨,扎马尾的女孩子跑过青石板,留下沾花脚印。

      也曾期待过丰收,期待一串脚印,也想着江南的雨,会如诗画般写意。其实并没有,其实有洪水,有泥泞,有空无一人的街巷。洪水过后,人们就不再喜欢江南的雨了;泥浆溅到裤腿,沾花脚印便也无人问津了。

      爷爷,你问我等什么,那我告诉你,我什么也不等,因为是你的不用等,不是你的,怎么等也等不来。你懂这个道理吗,爷爷?

      星星最亮不再午夜,反倒是凌晨四点。这时候长长的银河清晰可见,从天的那边到这边,却独独不见牛郎和织女在两端遥望。

      爷爷看看我,看看天上的星星,他说他懂,他什么都懂,他还让我再等等,再等等。

      再等等,能等到什么呢,那个姑娘吗,花开吗,今年江南依旧发大水吗?

      他伸手指想东方吐白,喏,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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