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轻缓,我想给你写信
春节前后,绵雨成帘。日间出门与夜晚归家的时候打眼瞧见小区的南墙角几株开得正盛的梅花,一朵挨着一朵,点点的缀在微褐色的树枝上,玫粉色,半开着,鹅黄的蕊,随雨有滴落的香,俏生生的,很惹人爱!
你看,无论这人世间在微郁中正经历着什么样的磨难,这深冬初春的季节,梅花还是开了,一如去年的模样,迎风踏雨,应季合时,带香而来!
近几日,苏城放晴,月余的阴雨过后的天空碧得亮眼,暖融融的阳光使我每天微带了些雀跃的心情上班去。医院悠长的走廊里,一边明亮的落地窗外,几树鹅黄的腊梅在光线调皮的穿梭点跃之间分外的抢眼。映得这因时下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性肺炎的渐延而有着稍许紧张严肃且为避免疫情的蔓延而不再拥挤的医院大厅长廊添了许多明媚和柔暖。我也因了这一树树蜜蜡色的妍丽中轻藏着的暗香而脚步轻盈,笑意悄然盈眸,直抵心间!
我喜欢这四季的花开,不为这清丽的花颜,不为这色彩的渲染,也不为这盈鼻的香气。只为这四季分明的大自然的公允和亲和,不论寒暑轮转,不分地域远近。
春暖、夏炎、秋凉、冬寒,一季有一季的盛开,一季有一季的缤纷和秀妍。无论有春意从南向北融融渐暖,次第绽放得有些肆意;还是有薄凉轻雪由北向南款款渐莹,翩跹得有些糯软欲离,我总是欣喜的,不管工作生活是繁累亦或轻愉,我喜这大自然的赐予,铺排得如此合时宜又合人的心意!
自然万物皆灵,植物、动物和人行走于四季,潜润于南北,静默相安,合处得宜!这样的流年,在这寂寂的深夜,我忽然就想给你写信!
首先,我想给这大自然写信。给四季、给花朵、给草木、给湖泊江海、给鼠兔鸡鹅、给飞鸟流云、给烟霞雨雾,给这一切的和谐静动之美写信。我喜欢你,从我出生至今,这万物给予的平凡的人世间!
我用这浅墨素笺,诗词做引,丝丝绕绕的素心给你写信。是北荒吗还是江南,我清欢的笔触轻提!是彩云之南吗?那里有神秘幽深的洞岩,岩外彩霞沐晴自在飞,岩内蝠群倒挂禁万年。是无人踏迹的丛林吗?薄雾轻隐,草木深翠,溪流涓涓,有野世的生灵觅食巢栖,兔子、猿、獾、鹿、还有果子狸。
是的,我想给你写信,这些节气、草木和精灵般的虫鸟鱼兽。你的变幻你的美,你的灵动你的诗意,你带给我的悸动和欢喜!是的,我想给你写信,在这样的春节和正月里!十里灯笼依旧挂在长街,美的迷人的眼,万人空巷皆不见去年的桃花面,愁的朦胧了心!是的,因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我们和你隔着门窗,遥遥相对!
所以,我想给你写信,可以吗?我满蘸着深情和虔诚,不说悔恨不说愚昧,只说过去与未来,用和平共处的心意与你互相依存,各自繁华似锦,好吗?在野,于世,我沏一杯旧年的古茶,袅袅轻烟里,我们共赴三月里碧螺春的新翠,四月头上桃李的芳菲!我的信笺即至,你可要守约!
抬笔作停,扬腕触眉,窗外烟云开合,似有佳音来!
然后,我想给这热搜又陌生的病毒和肺炎写信。是的,你很意外也很特殊,有专门为你命的名:“新型冠状病毒”、“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性肺炎”。你来得这样的突然又这样的莽撞,选的时间也不好,我这样说并不是要责怪你,我只是想给你写信,和你安安静静地说说话!只是,你出现得如此的不合时宜,这可能不是你的错,但是,你该悠居深山古洞,不该来这熙熙攘攘的人世间!
嗯,我们不该惊扰你,给你新变异的王冠加冕!我的笔修竹所制,我的墨石炭所研,不似刀枪剑戟,更不带毒雾锋芒,但这笔墨虽柔,这雪笺虽软,我依然想给你写信,坚定且刻不容缓!
你既已来了,便不论对错,不道因果。你来,便友善的来,不应裹挟着疾病甚至死亡的暗影,不应在这热闹的街市,这如潮的人海,不应在这梅花浅开、软语庆吉的时节来啊,你不该!我认真的在家里给你写信,你还是收起欲进的步子吧,停下来看一看,这从刀耕火种到科技文明从不曾屈服、从不曾止步的智慧的人类!你收起这愈涨的羽翼吧,从千年前的呦呦鹿鸣至如今,这没有硝烟的战场,从来都是一个又一个丰硕的里程碑!
有箫与笛穿云而来,是《素问》、《针经》,是《神农本草经》、《伤寒杂病论》,是《千金翼方》、《本草纲目》,是《中国药典》;有先哲圣语和年轻的呼吁带着草香和药香在耳畔徘徊不绝,是扁鹊、华佗,是李时珍、张仲景,是各大小医院中坚的一代!我听到,我看到他们前仆后继、步履维艰却又坚强不屈、越战越勇的身影,正在筑生的长城!所以,我给你写信,在柳丝如媚、桃枝初灼的日子,你且退下吧,我的信笺已寄,你可要守约!
夜深微寒,新月辉映着星眸,我在明黄的灯光下,素手轻扬,心间泪意涌起,有太多的心疼与不舍啊,这苍茫大地上的人们!
最后,我想给你们,我们和他(她)们,给这中华大地上的人们写信!是的,我的笔也轻,我的铅也浅,我的稿纸也柔绵,但我还是想给你写信!你还记得遥遥远去的童年吗,在这步履匆匆、忧郁成疾的年纪?那些年月的青山绿水、浅云远空,那些记忆深处的小鸟和飞虫,那些涓涓的雨水和四季的清明,那些年节的气氛和古韵,你都还怀念并向往吗?
过年的春联福字和炮竹的残红都还很新鲜,祈福的香灰还透着隐隐的庄严;那些青紫、鹅黄和桃粉,那些猫在炉前狗在院的从前,那些有着蘑菇和小动物的秘境;家乡的父老和弟兄,带着一年的丰收盼着的团年晚宴,你可还挂念?
这医院,这不知何为休息的战士们;这重城,这疲累却坚挺的人们;这家园,这日夜兼程和忧心的我们和你们这些人!你看着你听着,你可有悲悯、敬畏和感恩?人啊,我以后要一直给你写信,直至人畜皆安,直至天朗地清,直至家和国泰,都喜迎新春!
北方瑞雪,江南杏花飞烟,这流年轻缓,我正给你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