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亲

一。

“你回来了，我太高兴啦。”

父亲坐在炕上的蓝色褥子上，双手握拳放在胸前，一下一下扇动着胳膊，有些浑浊的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眼泪了。他穿着棉裤，上身只穿了衬衫，扣子没系全，露了块肚子。

我伸手给父亲整理衬衫，问他冷不冷。

二。

把医生朋友给我的腿脚锻炼视频放给父亲，让他学。父亲倒是做了，不过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父亲好可爱，我站在炕边，不停地赞扬他。

三。

母亲在烧火，陪她唠嗑，母亲伸手指指父亲的屋，小声说，去陪你爸。

我陪父亲半天，又感到母亲一个人在外屋，我又去看母亲。

四。

“你去跟你爸说，爸呀，我妈那嗓子就怕生气，你别老骂她，一骂她嗓子更严重了。” 母亲在后屋锅台边，送进灶坑一缕稻草后，直起身子对我说。我听后，回到里屋，挨挤到炕边的父亲身边，慢慢地这么说。

五。

母亲已经在外屋烧上火了，我端着一盖帘饺子往外屋走，走到门口，晨光正好打在饺子上，我站住，看下去，白色的饺子很白，能看见饺子肌肤的绒毛，盖帘的竹色圆棱，暖黄得耀眼。

六。

父亲拄着自制的木头拐杖，一步一挪，又出去了。春风吹开了，父亲现在不再戴棉帽子，只戴了毛线帽子，扣住头，也不系围巾了。还穿着棉袄棉裤，棉袄的袖子都发亮了。

七。

父亲一走路，就用两只脚一点点往前蹭，半天也蹭不出一步，母亲常常背着脸，冲我撇嘴。背后告诉我，那是给你看的，要是没人，他才不这样呢。

八。

大路上雪化成河。房檐下地面干爽暖和。父亲从这边住房房檐下，一步步挪到那边仓房房檐下，再回来，再过去。有时拄拐，有时忘了，背起手，走到大门边，看看道上的雪水。

九。

母亲睡到自然醒，听父亲掏灰。起来的时候7点来钟了。8点来钟，父亲母亲坐在小炕桌边，吃饭。电视里，民歌嘹亮，接着又开门大吉。

十。

父亲背着手，站在大门口，望向路边。过来一个开电动车的，跟父亲打招呼，父亲又是声音洪亮：

“一路平安！”

还有两天春分了。远处田野里，一个农民扛着铁锨，往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