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红昙 97章.化境雕澜招诡至
不知何时,一面巨大的银漆雕花七彩琉璃洋镜叫人丢在了临水阁的大门前,很是抢眼。
晨初第一抹艳阳照射在镜子上,折射出几道刺眼的强光,将大门前正对的一棵碗口粗细的小树点燃,渐而扬起了大火。
阵阵焦臭传遍四周,引得无数百姓驻足留神,纷纷离远了看起热闹来。
“有人吗?快开门!着火了!”围观的百姓中有一人见火势更甚,连忙焦急地敲响了临水阁的大门。
几个看门的骠汉闻声走出,见眼前尽是火光,连忙入内取水,唤来了旁人一并将蔓延了好几棵树的火势浇灭,方才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见诗云久不在临水阁多待,金琦罗早已按耐不住,打算趁势偷溜出去玩耍。
“回绮罗表小姐,不知谁将这镜子放在了门前,这镜子又折射了光线,硬是点着了那树...”骠汉们擦了擦脸上的污渍,无奈地将木桶丢在一旁。
“镜子?我瞧瞧。”金琦罗偷溜的玩劲忽然去了不少,满副心思皆落在了门前的镜子上,看得很是仔细:“这镜子真好看。”
“这镜子我要了,搬我那屋去吧。”金琦罗看着这镜子很是欢喜,顿时没了出门的意思,转身回了自家的院子。
几个骠汉看她要了这来历不明的物件,心中略觉不妥,不禁面面相觑,叹了叹气,将大门打开,差人将镜子搬了回去。
金琦罗得了新镜子,很是高兴,坐在镜子前端摩了许久,不禁为镜子所吸引,自抽屉里取出了一把红色的梳子,径自梳起头来。
“琦罗,你这是做什么?”金琦秀见金琦罗坐在镜子前梳头,好似入了魔,不禁有些失神。
“梳头呀,前些时候我不还说缺了面镜子么,没想到它就来了。”金琦罗欢喜地对金琦秀说道。
“这镜子来历不明,妹妹还是当心些为妙。”见金琦罗没理她,金琦秀很是担心,总觉心绪不宁,忙将陆嘉柔喊了过来商量此事。
“姑娘这几日应该就回来了,等她回来再过来看看吧。”陆嘉柔远远地看了金琦罗一眼,亦觉金琦罗不妥,但自己却无力料理此事,无奈之下便唯有作罢。
接连两日,金琦罗皆沉醉在镜子前,除了睡觉,便是坐在镜子前梳头,半步不肯离开,面容很是欢喜,正微笑着梳头,好似待嫁的新娘一般。
听闻古镜里大多住着阴灵,可将人拖入镜中的世界,金琦秀心惊,便不敢轻易打断金琦罗痴迷地梳头,只好每日备了吃食与她,自己暗自忧虑神伤。
“表姐,绮罗这是怎么了?”夏砜棱见金绮秀满脸忧衷,不禁发问。
夏砜槊难能放夏砜棱的假,他一得闲,便快步窜来了临水阁,意向寻诗云玩乐。
见诗云数月未归,夏砜棱有些微愠,心情莫名低落。见四下里无人可供玩乐,便垂着眉寻金绮秀、金绮罗姐妹俩聊天来了。
“这...该不会是撞邪了吧?”夏砜棱错愕地看了看金绮罗,双眉紧皱:“那丫头还没回来?”
“说是这几日回,也不知究竟是哪一日。”金绮秀情绪很是低落,垂眉低语。
“想她回来,直接叫回来便是,哪里还要像你们这般瞎等耽搁时候?”夏砜棱耸了耸肩,忽而灵机一动,竟是将诗云给他佩在身上的白玉佩取了下来,径直走向了金绮罗。
“我不管你是何方鬼怪,赶紧滚开。”夏砜棱小心翼翼地将白玉佩放在了镜子前,一把将金绮罗抓了出来。
“嗯?三表哥,你怎么来了?”金绮罗一个激灵,瞬间变得清醒,见自己正叫夏砜棱拥在了怀里,红晕迅速漫上了脸颊:“这是怎么了?”
“你好像被这面镜子摄了魂,我把你拽出来了。”夏砜棱得意看了看她,松开了手,连忙往后退开几步:“表妹,我...不是有意的。”
“无妨,只是这镜子到底有什么毛病?”金绮罗好奇地看了看他,又情不自禁地被那镜子吸引,不自觉地挪动了脚步。
“滚开!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别伤害我妹妹!” 金绮秀见金绮罗又要叫那镜子吸引,鼓起勇气一把拽住她的手,将诗云给自己的那道护符朝镜子砸了过去。
金绮罗看着朝镜子大声嚷嚷的姐姐,很是惊讶,连忙与姐姐相拥:“来人啊,快把这镜子搬出去丢了!”
不等小厮赶到,只见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忽现,将众人一并包裹在了其中,待光渐渐散去后,屋内的三人竟同时没了身影,消失在了屋子里。
“这是哪里?!”金绮罗金绮秀同时惊呼,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险些吓得当场昏厥。
三人自河边醒来,河岸上有一幢三层的木屋,隐隐透出令人惊惧之感,既神秘又叫人望而却步。
定睛望去,那河水黑中透红,好似陈年倾倒的老旧血浆。
三人连忙起身,相互搀扶着行走,快步穿过那栋三层的木屋。
他们身后传来了阵阵凄厉的哭喊声,尖锐得好似强风自哨管强穿而过,更似无数妙龄女子无尽的哀嚎。
三人听这声响,骤起一身鸡皮疙瘩,姐妹俩情不自禁地双腿发软,几近瘫软,跪到了地上。
夏砜棱心中虽也害怕至极,但想到自己乃一堂堂七尺男儿,便呼了一口气,又再深呼吸了一口,故作淡定地搀着她们站起,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前走去。
“怎...怎么...又...回来了?!”三人走了有一段距离,才刚停下歇息,却见四周的景象又回归到了最初来时的模样,心情骤然变得很是凝重。
三人不服输地循环更替重复了七八回,终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地瘫倒在了地上,再也没了气力。
只见四周忽起一阵鹤唳凤鸣,卷起黑中泛红的河水形成了无数股纤细的水柱,在原地盘旋,场面很是震撼。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夏砜棱深吸了一口气,皱眉稳了稳自己的气息,将两个姐妹护在了身后。
“砜棱,好像...是想让我们进那个木屋。”金绮秀努力地稳着情绪,指了指那河岸旁的三层木屋,鼓起勇气走了过去。
见金绮秀往木屋走去,金绮罗与夏砜棱不禁相视一眼,也咬着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朝那木屋走去。
见三人朝木屋走来,那木屋的门竟悄然打开,迎接他们进入,待三人进入房中后,那房屋竟忽然消失得全无踪迹。
“嘉柔姐姐,两位表小姐呢?”诗云接到传信的纸鹤,随即迅速赶回了临水阁,直奔她们的院子去。
“我...我也不知道,今儿早晨还在的,怎么...”陆嘉柔见屋里没有他们的踪迹,急得满头大汗。
“我想...可能在镜子里了吧。”诗云无奈地摇了摇头,很是苦恼,仔细地将附近查看了一遍,又仔细地将镜子检查了一遍,皱眉叹气:“我给他们傍身的东西都在这了,想必...人的确在镜子里。”
“那...那如何是好?”陆嘉柔很是急切。
“你出去守在外头,莫叫其他人进来便是。”诗云看了她一眼,神情凝重地将她唤了出去,随后对月华说道:“你替我护法,我进去找人。”
“是。”月华抿了抿唇,垂头答应,随即单手结印。
诗云将给他们的护符收起,打开抽屉翻找,取出了那把红色的梳子以及一张染血的婚书。
她以那染血的婚书作媒介,故意毁去那红色的梳子,试图以此激怒躲藏在镜子中的灵体,再度打开通路。
果不其然,诗云敲碎那把梳子后,一道耀眼的白光再次出现,诗云见罢,便从白光中走了进去。
诗云眼前所见,与夏砜棱三人所见并无不同,只是那河岸边的房子却没了踪迹,叫她莫名有些犯难。
河水无比混浊,其中夹杂了不少泥沙,流势湍急、暗潮涌动,泥黄色的河水翻涌,好似正在举行祭奠的长河,很是不安分。
河水中有七八道水柱在河中穿行,时而跃上河面时而潜入河底,好似过江的蛟龙,但那并非真正的龙,而是一种似蛇非蛇的阴邪之物。
“吃人的流鲵?”诗云皱眉自语,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他们三人的下落。
阴暗的木屋里忽然传来琉璃碎裂的声响,三人闻声望去,竟是一扇透光的七彩琉璃窗忽然碎裂,碎片炸了一地。
一把奇怪的声音回荡在他们之间,轻声唱和着一曲柔美低沉的吟唱,令人不禁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金绮罗听久了吟唱,忽而嘴角扬起一抹甜美的微笑,走向碎了一地的琉璃面前,望着窗外发出的光芒,蹲下身捡起一块锋利的琉璃碎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鲜红色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了琉璃碎片上,良久三人眼前渐渐模糊,直至没了意识。
“我不愿嫁于河神为妻!”一个身着粉红嫁衣的女子坐在镜子前啜泣,不时诡笑着拿起红梳梳头,场面很是诡异。
女子一边呵呵笑着一边低声啜泣,情不自禁地拿起那梳子梳头,梳着梳着,竟伸出了左手,将那红色的梳子狠狠地插进了手腕里,随即剧烈地划拉。
鲜血滴滴落下,顷刻便染红了桌子,血沿着桌角滴落到地上,像极了哪处漏水时滴落的水珠,间隔颇远。
金绮罗、金绮秀两姐妹见女子自尽,吓得呆若木鸡,愣在了原地,但夏砜棱却心生怜惜,稳了稳姐妹的情绪后,小心翼翼地试图帮那女子处理伤口。
夏砜棱小心翼翼地走近那女子,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万不曾想到,那女子的头竟然直接转到了身后,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他,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啊!”夏砜棱一个激灵,吓得跌坐在地上,连忙快步往身后退去,飞奔回姐妹俩的身边,挡在了她们面前。
姐妹俩吓得双腿发软,任凭夏砜棱如何拉拽,两人硬是无法站起,好似被人下了定身咒一般。
听得环佩翠玉叮当作响,坐在镜子前梳头的女子竟然缓缓地站了起来,诡笑着向她们走来,僵硬的关节发出渗人的响声,叫三人不禁屏住了呼吸,不敢轻易动弹。
“夏砜棱,你该不会是个傻子吧?”一道红光乍现,诗云向女子劈了一剑,只见那女子身形渐散,逐渐化成一缕黑烟,缓缓散去。
“你...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夏砜棱见诗云出现在自己面前,不禁松了口气。
“我当真从未见过你这么白痴的人。”诗云看着夏砜棱啐骂了一声,直接越过他,上前将金绮罗与金绮秀扶到了屋子角落:“我难道没说过...我给你们的灵符不能离身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