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蝎王之死
三百年前的清朝道光年间,祖上姚知讯喜欢上了独山镇的苏万朵。苏家在镇上是大户人家。
苏万朵大小姐出身,一次在独山镇上的街头,大小姐苏万朵一时兴起,看到街头占卜的姚知讯,想看看姻缘卦相,不想被姚知讯的相貌所吸引,就这样一来二往俩人有了暧昧的关系。
姚知讯也对苏万朵一见倾心,跟随着苏万朵到了苏府门前。自那以后,姚知讯隔三差五就到苏府门前设摊摆卦,其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接近苏万朵。
苏万朵家境殷实,父亲盐商出身,古京杭运河贯穿南北,途径济宁境内,苏万朵的父亲万作年垄断了其境内的经营权,坐收暴利。那时的济宁还是叫济宁直隶州,隶属兖州府。当时,虽是盐商经济走下坡的时候,但依然利润丰厚。汉唐时代,国家对盐的利益垄断起来作为政府财政的重要来源,到了清朝,盐商被授予了绝对的垄断经营权,所以,万作年成为了济宁境内运河周边的大盐商。
苏家得知我的祖上姚知讯神神道道的,不像个正经人,不是寻仙问道,就是走街串巷地问野索奇的,以卜卦为业,乡间也有人称呼他为姚道长,后来也没有入道,只是后来一心专研《阴阳玄冥论》一书中的医道和那些悬而未决的仙道法术。乡邻们却是一直认为他已是出家人,他常来往于金山的一个道观和羊山古镇之间,道观里有位道长,道号天逸,也诚心收他入门,都被他拒绝了,这就更加认定了他不是俗家,而被芸芸众生认为是出家人。但是,在姚知讯认识苏万朵之时,姚知讯还不是长期隐居道观的道长,只是一个喜好寻丹问药的普通人而已,他经常云游各处设摊卜卦,因精晓一些药理医术,他也给很多乡村邻里的治病开药,而且医术不凡。
总之,姚知讯在当地可谓是一个神乎其神的人物,又是一个飘忽不定的准道人身份。
后来,在我的家族史上,姚知讯和苏万朵两人的爱恨情仇成了一段混沌不堪的死结,凝固在三百年前的姚氏家族史上,让后来很多后辈们不敢谈议,尤其是涉及到一些他们的名字或事情时,知道详情的后辈们都会避讳谈及此事。
据传,当年苏万朵在金山上救过姚知讯一命。
祖上姚知讯在金山神水泉附近寻一味草药,相传在神水泉边出现过,时至晌午了,他也需要找口水来下咽随身带着的食物。他绕过一处陡崖,沿着一段雨水冲击的缓坡向下走,岩石间生长的树歪歪扭扭的,方便了他抓住其根须,一步一步向下去。在一个拐角的崖壁处,远看崖壁上缓缓流淌的山泉水低落山涧,姚知讯猜测,走下这段山崖,可能就是神水泉了。下来山崖,有一处巨大山石裂开的缝隙,中间能通过一个人的距离,他顺势下到山石缝隙里,缝隙里阴暗潮湿,隐隐能听到神泉水哗哗的声音。就算是在这样阴暗潮湿的环境,作为一名对一切好奇的人,他也没有放过每一处有草药生长的地方,他一路向下走着,就在山石缝隙出口处,一株皂角树挡在了缝隙偏左的出口处。姚知讯需要从缝隙隐蔽处的一个岩洞才能出去,就在这时,在岩洞处,一株鲜艳的花吸引住了他,那是一株很少稀见的蛇莓,在民间有蛇蝎美人一说,此株生长的地势较高,他必须用一块石头垫着才能够着。他看了看四周,找了一块大石,放在脚下,正要用手去摘取那株蛇莓草,就在这时,从蛇莓草很近的岩石缝隙里钻出一只浑身漆黑身上油亮的大蝎子。
大蝎子翘着凶狠的尾部毒刺,一颤一颤的,它的螯肢处还钳着一只小小的猎物,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只蠼螋虫,它正在大蝎子的前面扭曲着痛苦的身躯,挣扎着。姚知讯在看到蠼螋虫身躯变形努力挣脱钳制时的状态,先是一惊,要知道,这只小小的蠼螋虫在眼前这只大蝎子口中是那么的渺小,大蝎子的身躯足足有姚知讯的半个手掌大小。
姚知讯一时惊恐,他的手慢慢收回来,但就在这时,那只漆黑油亮的大蝎子一下子从岩石上掉了下来,在他的衣衫上一点一点地爬行着。大蝎子一会儿爬行,一会儿又停住,钳制着在螯肢上挣扎的蠼螋虫,它一点一点地用螯肢切断蠼螋虫的身躯,一点一点地咬食着蠼螋虫身体里溢出的液体。姚知讯静静地看着,一动也不敢动,他知道,他的一动即将带来的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大蝎子将蠼螋虫吃完,又用须肢摸了摸螯肢部位,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它在姚知讯右前臂上来回行走了一个来回,眼看着就要下到最下面的衣襟处走了,这时,远处传来了苏万朵呼喊姚知讯的声音。姚知讯知道,这个时候他是不能接话的,他的声音会带动呼吸,由此而带动身体的起伏,万一惊扰了大蝎子的运动步调,将是后果严重。
此时,苏万朵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近了。神水泉距离山下不远,苏万朵的声音也就在神水泉附近处,她的呼喊或许是惊动了大蝎子,大蝎子陡然停住在衣襟处的爬行,静静得不动了。姚知讯也屏住呼吸,静观大蝎子的一举一动,它挥舞着须肢在空气中,像是在用须肢测试空气中的动静,又像是在嗅空气中危险的味道,也许是它嗅到了衣襟里有汗液的味道,于是,它就用须肢一点一点地撕扯着,在大蝎子看来有陌生味道的物体。片刻,大蝎子就在衣襟上钳制出一个洞,它慢慢地正欲钻进去,试图一探究竟,姚知讯此时感知到了事态的严重,他猛地一甩衣袖,就在这一瞬间,大蝎子的后腹部一甩,毒刺穿过衣襟处的麻布衣料,一下子就把毒刺刺入了姚知讯的皮肤里,只听得姚知讯嗷叫一声,一手迅速护住被螫处。
山下神水泉附近的苏万朵也听到了这一声嗷叫,她寻声而来。苏万朵一路呼喊一路寻找着,附近神水泉的水流声掩盖住了姚知讯疼痛呻吟之声,她走到一处山洞的入口停止,洞口写有麒麟洞三字。苏万朵趴在洞口大声呼喊着姚知讯的名字,姚知讯隐隐看到原本明亮的洞口顿时黑暗了下来,她知道是苏万朵,她就在洞口,可是手臂上的疼痛已经让他没有力气再大声呼救。
“朵儿妹,”姚知讯无力地喊道,“快去山上请天逸道长来。”
“我听到了,”苏万朵回答,“我马上就去,你先坚持坚持。”
苏万朵一路上山,当时她还是三寸金莲,走山路很是吃力,每走一步都像在捣蒜。
姚知讯常年行走山中采药,遇到的奇虫怪草毒蛇猛兽极多,像被蝎子螫了也是常事,尤其是这种情况,切勿乱动。他屏住呼吸,调整血脉地运行,接着,他解下绑腿的带子,扎住被蛰了的手臂上方,只见被螫了的地方有些许的红肿,奇疼无比。
大蝎子螫了姚知讯之后,落在了地上,很快就爬向了一处阴暗的所在,它停止在那里,依然一副颐指气使的傲娇劲,它不可一世地挥舞着须肢。就在这时,岩洞的更深处,一片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乌央乌泱地爬过来数不清的密集的蝎子,这些蝎子以淡黄色为主,很小,也就小拇指大小,看到这种场面,再加上这窸窸窣窣的声音,姚知讯猛地一阵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姚知讯顾不得胳膊的疼痛,挪动着向洞外趴着。这群蝎子一股脑地向着姚知讯爬来,在大蝎子的指挥下把他团团围住,奇怪的是,这些蝎子好像是有规矩的军队一样,井然有序地围在姚知讯周围,却没有一只近前而对姚知讯实行攻击的。姚知讯见之,也好生纳闷,抬起头再看那只大蝎子,只见它缓缓地朝向姚知讯匍匐的地方爬过来,说来也怪了,一直围困住姚知讯的群蝎像是接到了命令一般,自动地让出了一条道,等待大蝎子的检阅一样。
大蝎子也是不急不慢地趴着,速度比先前慢了许多,像是故意在彰显自己的权威。
姚知讯知道,这只漆黑油亮的大蝎子是这群淡黄色的蝎子的王,群领众生的首领,在它的指挥下,会群起而攻之敌手。看来,这是一只经验老道的蝎王,有着统领千军的号召力。
就在姚知讯万般无奈之际,那只大蝎子从一处阴暗潮湿的洞穴里拖出一根植物,此植物一尺多长,碎叶成椭圆形,整齐排列,枝头中间有一伞状红艳的花朵。姚知讯一看此物,是一种草药,被普罗大众叫做老虎潦的,能解奇毒。此物生得机器敏感,能预知生死,作为采药人的姚知讯知道,这老虎潦极难寻找,一生能有一次见到此物,极为难得,所以说在道家的医术中,称之为夜门关,其意是能知阴阳之界的门。
这夜门关之所以灵验,也许是因为它就生长在阴阳界的入口,其物诡谲莫测,味道香艳迷幻,能医治很多种蛇毒和蝎子毒,以及奇花异草异类邪虫之毒。说来也奇了,这夜门关之物最怕阳光,喜生在阴暗潮湿的岩洞里,且散发出一种莫名的异香,时有时无,飘忽不定,像幽灵一样。
姚知讯隐忍着剧痛,看到群蝎已包围了他的身躯,也只得蜷缩着双腿,尽可能地躲避着这些毒虫的侵扰或戕害。夜门关的迷香时有时无地飘来,犹如催魂之术缭人心智,让姚知讯一时感觉像是在梦游中。
蝎王停在姚知讯一步之遥的地方,用须肢在他的伤口处触摸了一下,原本红肿的伤口在蝎王的触摸下猛地一收缩,伤口处更加的疼痛难忍了。在伤口的外围,皮肤开始瘀青起来,伤口处流出来的少许血液早已成了黑色,凝固在伤口处。
周围的群蝎在蝎王触摸姚知讯的伤口时,姚知讯身体一收缩的同时,吓得也往后一退。这时,他看到,其实蝎王的另一个须肢在无意中挥了一下,停在空中,像是在指挥群蝎的举止一样。
蝎王接着把夜门关的叶子放在螯肢处,开始咀嚼的样子,把一点一点从叶子里咀嚼处的汁液汇聚在须肢上,一点一点地再放到姚知讯的伤口处。群蝎在这时会忽前忽后,像是要急着拍马屁一样,想上前帮忙,又看到蝎王用须肢制止它们的帮助,在不得已之下,周围一片窸窸窣窣声,像是在议论,又像是表示自己的急不可耐。
姚知讯的伤势看来不轻,前臂胳膊开始整个的瘀肿了,并以不可想象的速度向周围扩散着,只见他的面部表情越来越是痛苦,渐渐地出现了呼吸困难。蝎王来回踱步几次,依然用刚才的方式给姚知讯的伤口用夜门关的汁液解毒,但像是汁液的量总归不足,效果不大。
这时,整个岩洞里,群蝎们的窸窸窣窣之声更大了。岩洞外的天色黑暗了下来,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远处有隆隆的雷声飘来,让整个岩洞一阵巨响之后,狠狠地震动着。
群蝎惊恐着,一阵接一阵的躁动。
岩洞里开始滴水,或许是即将下雨的缘故,岩洞聚集了太多的潮气,凝聚在岩石上,顺着低处的岩石聚集多了之后,开始慢慢一点一点地低落。
有徐徐的风吹了进来,凉风驱逐着群蝎们竭力地往岩洞深处躲避着。
岩洞外传来了苏万朵呼喊姚知讯的声音,还能隐隐听到他三寸金莲踢踏踢踏踩在山路碎石上的声音。
另外,一个清逸的男子声音传来,这声音很是独特,像是来自天界,又像是很近。
“知讯贤弟,”男子的声音喊道,“你在哪里?伤情怎样?”
姚知讯知道,这是他的挚友天逸道长。天逸道长也是唯一一个一直支持他寻仙问道的人,交流得多了,两人共知共识的问题也逐渐契合加剧了,所谓相知相懂也就不过如此吧。
天逸道长走到岩洞出口处,向里一看,喊道:
“知讯贤弟,你此时的伤情怎样?”
姚知讯艰难地回答:“天逸道长,我怕是中了蝎王之毒了。”
“这只孽畜,竟然在此伤害我的贤弟!”天逸道长气愤填膺地说。
苏万朵也在岩洞外不停的呼喊着,着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她站在天逸道长一旁,迫于行动不便,帮不上什么忙,急得直跺脚,甚是愧疚。苏万朵看到天逸道长一个闪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一下子就闪进了岩洞里。岩洞里的群蝎一只只张牙舞爪,像是要对天逸道长发起致命攻击地挥舞着须肢,尾部的毒刺跃跃欲试。
天逸道长一挥拂尘,厉声道:“你们这帮孽畜,还不快快退下。”
蝎王见机行事,一挥舞须肢,那些虾兵蟹将们乖乖地退回到了岩壁下,形成了一道蝎子部队一样,齐整整地安静了。
天逸道长上前观察了观察姚知讯的伤情,又用手指捏了捏,说:
“看来伤势不轻啊。这蝎王的毒性太猛烈了。”
天逸道长看了一眼躲在一边的蝎王,恶狠狠地道:“你干得好事!”
蝎王像是能听懂天逸道长的话一样,浑身急剧地震颤着,像是要绝命自杀。蝎王尾部及全身都发出意想不到地突突声,它浑身原本漆黑油亮的甲壳开始干枯了,黑色的壳欲要脱落,极其痛苦状。
“女施主,”天逸道长问道,“可否借用鲜血一滴用之?”
“好好好。”苏万朵迫切地说。
苏万朵把手伸到岩洞里。
只见天逸道长从背后抽出长剑,在苏万朵手指肚上轻轻划了一下,立刻鲜血如注,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符咒,把血滴在符咒上,口中念念有词:
“天道济世,起死回生。”
继而,天逸道长再把长剑剑锋一下刺入蝎王的腹部,再抽出剑锋,此时的剑锋上有一点墨绿色的膏状体,用剑锋涂在符咒上的鲜血上,他再把刚才蝎王拖过来的夜门关的叶子用手捏挤出少许汁液,一并滴在符咒上,接着用长剑刺入符咒中间,刺透了,口中默念:“天道济世,起死回生。”
也不知天逸道长使用的什么方术,只见长剑一抖,符咒燃烧起来。
这时,姚知讯的前臂胳膊已全部变黑了,瘀肿加剧,他口中的呼吸细若游丝,快要只出不进了。
天逸道长立即把燃烧后的符咒灰烬按再姚知讯的伤口处,伤口处发出滋滋的响声。
蝎王被长剑的剑锋刺了一剑,还没有死去,它一直颤抖着,扭曲着身躯,尾部毒刺急剧抖动。
过了片刻,姚知讯轻轻地长吁一声,天逸道长总算也喘了一口气,说道:
“知讯贤弟有救了。”
天逸道长把长剑猛地指向蝎王,怒斥道:
“孽畜,不分良善与恶毒,要你何用?”
说完,天逸道长从怀里拿出一捏灰白粉末,向着蝎王挥去,口中念叨着:“造化无极,归于混沌。”
只一瞬间的功夫,那只漆黑油亮的蝎王,一股白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岩壁处的群蝎一片哗然,阒静死寂。有几只知趣的,悄悄从岩石的隐秘处爬走了。
苏万朵在岩洞外喊着:“知讯,你还好吗?”
姚知讯像是从一场大梦中苏醒过来,他隐约听到了苏万朵喊着自己,于是,他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姚知讯这一看不得了,只见天空一片阴郁,岩洞口在一个闪电之后,雷声炸起,借着闪电的光亮,他硬生生地看到岩石洞口,一个身穿红衣红裤,面色苍白的脸,在诡异地冲着他邪恶地笑。岩洞口呼喊他的哪里是自己的相好苏万朵,分明是一只厉鬼。姚知讯不禁惊恐地“啊”了一声,口中喊道:“道长,快来救我!”
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浑身是冰冷的虚汗。我用手摸了摸脸上,水唧唧的,也全是汗,手心里也都是凉的,我能感觉到胳膊上的汗毛孔都在炸炸着,汗毛根根直竖。
又是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把整个窗户照得雪亮。雷声震耳欲聋,那瘆人的巨响就像在耳边一阵接一阵地响彻不断。我从床上坐起来,趿拉着鞋走到窗前,在一道闪电过后,整个老宅院子的每一处角落都是一片惨白。提及方才梦里的一切,还历历在目,慢慢地虚汗在皮肤上开始凝结了,浑身一阵皱巴巴的,像是穿了一件冰丝束衣。
想到此处,不禁让我一时憾然失落,这样的感觉不是死人才有的吗?陡然间,我的脑仁处一突一突地跳跃起来,头颈处开始剧烈的疼痛着。这已经是我从昆仑山回来之后第二次这样了,看来是牡丹花毒侵蚀正在加剧,皮肉之下仿佛有万千毒蛊虫在潜行,一口一口咬食着我的躯体。现在,这些毒蛊虫已经快窜到了我的脑仁处了,正在一口一口地咬食着我头颈里的血肉,而我却无力阻止这些毒蛊虫的侵蚀。
我忍痛抽了支烟,一回头,把我吓了一跳。只见衡豫正直立立地站在我的身后,眼瞳发蓝,在闪电的照耀下,一脸惨白。另外,更为恐怖的是,衡豫像是透明的一样,只有虚无的形体,要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个无形的影子,这也许就是黎黑奴所说的闻之牡丹花毒可以隐身。
“九哥,”衡豫木木地说,“也给我支烟。”
“哎呀!衡豫兄弟,”我长吁一口气,说,“吓我一跳,你这是怎么了?花毒作祟了?”
“九哥,”衡豫看了我一眼,说,“你也是。怎么像一个虚影一样。”
“可能这就是黎黑奴说的隐身。”我说。
“对,”衡豫回答,“就是隐身。”
我走到门后面,把点灯拉开,昏黄的白炽灯光普照了整个老宅堂屋里,我能从每一块砖缝里嗅到历史沉重的味道,这也是自从我和衡豫中了牡丹花毒之后,身体的各器官愈加敏锐了,愈加超异能了。
我和衡豫把从昆仑山黎黑奴那里带来的肉芝拿出来,吃了一些。等我和衡豫吃了肉芝不久,慢慢的,身体开始酸麻,大概又过了十几分钟,我和衡豫终于完全“现原形”了,彻底恢复的自然之身。
看来,我和衡豫的身体花毒恶化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要严重。
记得我和衡豫在从格尔木回来的火车上,一天夜晚,也出现了类似的情况,只是那次的情况时眼瞳发蓝,真个身体极度酸麻而已,没有这次成了虚影的紧急事态。这幸亏是在夜晚,如果是在白天,我猜测我们的身体应该是完全无形的,还得无声,万一弄出什么声音来,非得被大家以为是闹鬼了不成。
此时,外面雨越下越大了,有直奔暴雨的意思。屋外飞檐上和瓦当上飞流直下而汇集的雨水瀑布一样倾斜而下,从六七米的高度直冲地面的青石上,发出刺耳的水声。一个接连一个的响雷在天空炸响,民间有传,说这样的情况都是雷公龙王在捉降人间的鬼怪妖狐的,哪怕是隐藏在洞穴里,还是犄角旮旯里,都会被天界收服的。我对这些流传在民间的神里神道的故事始终半信半疑,而那些发生在生活里的稀奇古怪的事件,反倒用这些神乎其神的道理却无法解析。
总之,人间事,事在人为;鬼陌道,自由天。
我和衡豫一边听着外面的天籁聚集的华彩混沌,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叙,我向衡豫讲述了我刚才那个奇怪的梦,说道了梦里的姚知讯和金山上的天逸道长,还说道了那只蝎王之死,以及苏万朵,
“九哥,”衡豫思忖片刻说,“看来这个梦里有我们要找的线索。”
“希望如此。”我说。
我们就这样彼此你一支我一支地抽着烟,不多时,整个房间里就烟气缭绕了,像是云蒸霞蔚一般。我们俩被烟呛得开始咳嗽了,于是倒上水,沏了一壶茶,以茶代酒,品聊着。我走到门前,想把房门推开,把房间里的烟气散一散。
这是一栋不知是哪朝哪代的老宅了,房门还是那种对称的双开雕花木门,门后面有一个门闩,向里开的。我打开房门,顿时一阵潮湿的空气迎面而入,房间内的烟气像是找到了出口,徐徐向外飘移而去。这老宅因为有飞檐,所以下再大的雨雨水也溅不到房间里来,而房间里白炽灯昏黄的光铺洒在雨里,光怪陆离,诡秘莫测。我和衡豫看着一道道闪电打在院子里的地上,一边喝茶,一边闲叙,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更几时了。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农村还不舍得用电,所用的灯泡还是最原始的那种,10瓦的居多,只能算是有点光亮,不至于黑灯瞎火了就行。此时的老宅,几公里之外的田地里庄稼正旺,还有蔬菜和野草的味道,也穿过浓浓的雨帐不断地飘来,春夏之交,万物正盛。不多时,整个房间里的空气清新了许多。衡豫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走到门前,透过密集的雨幕看向天空,闪电一次次地撕开漆黑的夜,舔舐着柔弱的大地。
“九哥,”衡豫突然惊讶地喊道,“你看这雨,怎么是红色的?像血!”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衡豫跟前,一看,也极为惊奇地说:
“怎么会这样?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