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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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住尘飘扬，温度有所下降。午间还是有些乏意，依偎在藤椅里打盹，凉意暗袭。

蹙眉半晌，倦倦地撑起身来，捞了身边一件衣裳搭搭。淡淡的一抹香气，慵慵懒懒地钻入鼻孔，带着丝丝甜腻味儿。眯眼一瞧，原是六六的家居服，浅灰的面料上面无数只啮牙咧嘴的猴子正笑得没心没肺。倒是很象他，顽皮得紧。

一直喜欢婴儿身上的奶香，总也闻不够。那种味道是任何一款香氛都不能够表达出来的。

非常独特。

在六六幼时，每日浴后，将他肥肥软软的小身躯平放床上，拿浴巾吸干水珠，他会将一双小脚丫举向天空，一定要我亲一下方肯放下来穿衣衫。待到他会走路后，身上会有隐隐的汗味儿，奶香、粉香再混合上一点薄汗，已经不是最初那股子纯粹的婴儿香了。

我便说他好臭，臭男人果然是臭。他咧开小嘴咯咯直笑，一脸的傻萌。依旧会在浴后伸脚给我亲。

及至他入园，每日里像小坦克一样冲来闯去，汗如雨下，亲脚丫的习惯不知在何时已经忘却了。我一说他臭，他便马上赖过来，整个人攀抱在我腿上，树獭一般，不肯下来，任凭你如何呵斥，都不撒手，嘴里还叽叽咕咕念经一般：妈妈抱，臭死妈妈！

傍晚带他去小广场，路上看到人家牵着的博美隔一会就跷起腿来朝着树根、电线杆、墙角尿上一点点，他好奇问我：小狗在干什么呢？我说小狗在作记号呢，它在每一个路口留下自己身上独特的气味，就不会迷路啦！

小家伙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说妈妈有妈妈的气味，爸爸有爸爸的气味，六六也有六六的气味。

我逗他：六六现在臭死了。

果然，这家伙立马跑到我身边使劲往我身上蹭，边蹭边说：六六身上有妈妈的味道，妈妈的身上也有六六的臭味了。

一瞬间了悟了孩子的心思，他还小，还不会用语言精准地表达出心里的意思，只好用这样一种简单的方式来达成目的：我身上有你的香，你身上也有我的臭，昭示妈妈是属于他的。这个，还颇有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意味啊。

突然间想到费洛蒙这玩艺，它是一种无形无味又无所不在的化学分子，能够直接影响脑部负责情绪的潜意识细胞发散，它帮助我们分辨爱人、亲人与陌生人，使母亲与婴儿紧密连结。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六六跟爸爸不那么亲近，不只是因为爸爸身上的陌生烟味让他焦虑，还有爸爸的费洛蒙品质远不及妈妈的。

看着六六隐匿在树后的小小身影，看着他一头汗水地跑来蹭我，不禁失笑。以为他已经长大了，甚至身上开始溢出雄性动物的臭来了，已经不再需要太多的亲昵举动了。突然发现，这只是我个人的以为而已。

而他，对妈妈的怀抱还是会十分地依赖，身上还是会有淡淡的香，比婴儿香要清淡，是孩童的香，隶属于他自己的费洛蒙。

不禁莞尔，我一方面想他不要长大，永远这般可爱、馨香， 另一方面又希望他快些长大，玉树临风；一方面嫌照顾之辛苦，另一方面又会黯然不久之后的别离悲凉；一方面愿他乖巧听话，一切尽在我掌握中，另一方面又唯愿他有主见有担当，走得更远更长……

矛盾呢。

这个午间，嗅着他小衣衫上的淡香，忆着他幼时的模样，遥想数个光阴后的成长。

婴儿香啊婴儿香，应该是每一个做母亲的封存于记忆中的一抹柔软，一抹鹅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