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一个秋 | 散文
打开的玻璃窗就在前几日一晚,用手推回了一半。又在另一晚,泡好脚,在鞋柜里取出了毛线拖鞋换上。刚好又是今晚,就刚才,吃石榴时粒的汁在白褂上染了几点酒红,不能容忍的我只得脱掉,换上久违了的毛衣。我是在这样几个时刻,感受到秋天来了,而不是查看日历上的知道。也是在这年,这秋,我才恍然认识到,我经过了二十四个秋,也错过了二十四个秋。
前六个秋是最开心而没有几个记忆的秋,人所共有的一个最大的悲剧是:“最美好的那段时光,长大后又刚好被忘却”,叹气也不能如何。再六个秋是我上小学了,一打开记忆,从山脚爬到山顶去上学、在河岸边放牛、拿镰刀沿路一棵一棵砍倒邻居家地里的玉米……就是没有一个特别有关秋的。再后的三个秋,我上了初中,无心学业的同时,逃课到河边洗澡、抓鱼,走夜路到农家地里偷甘蔗、李子,从学校出发顺着环山公路走出十多公里后又折回来。就是忆不起哪一件事是特别有关秋的。如此又再三个秋、再三个秋……我在过酒店服务员、在过工厂职工、在过工地工人,就是没有在过秋吧。那些在记忆里扎根深了的都是最重要的,或是让人痛彻心扉的,或是让人心悦神恰的,而有关秋的就若一拂而过的风,不经意掠过草尖,去后在哪儿寻影?
有关秋的一些可怜记忆是在前几年,也懒得去想清楚具体是几年。一次我去理发店理发,“我在你家剪头发两年多了(我说)”“都四年多了哦(老板说)”。仔细想想,也就是在她家理发的那几年,是真有几抹有关秋的记忆。那些年,最初我白天用右肩挎着一个装满手机配件和贴膜工具的背包,腋下夹一张小桌,留一头长发、一口小胡子,街头街尾的去摆地摊挣钱,没出摊时或晚上就在家画画。再后来有了自己的小门面,有时推着摊车外出摆摊,有时留守门面。门面墙上挂着好几幅自己的画,门面后堆满杂物及生活用具的狭小空间内,摆着我的画架,电灯照得通亮,我左手执着颜料盘,右手执着画笔。我画秋主要是因为凡高,他画里的麦田太灿、太艳丽、太激情四射、太醉人也太烧人的灵魂。我只有画,画秋,画金黄色。一笔、一笔释放我的孤独、狂热,以及思考,释放我曾认为的梦想和想象中的远方!
那些日子里,我死拽着生活,又执著着梦想。总想去远方看看,看看真的秋,却只是看着城市车水夹岸银杏树的叶子,黄了一年又一年,时至今日已是二十五个秋。
我坐在公交车最后排最右边靠窗的位置,风刚好从打开的窗口进来,往前驶去的公交车将风力带大,灌在我强睁着昏昏睡眼的脸上,吹散了我的一些睡意。刚刚那会儿送女友匆促进了高铁站,我转身走出来,在公交车站台看到了这辆绿皮公交车。想来这些长方形的铁盒子也要分个颜色,好便于人们辨别。就如春夏秋冬都各有一个代表性的颜色。冰天雪地的白(冬)、生机勃勃的绿(春)、骄阳似火的红(夏)、一叶知秋的黄(秋)。送女友去高铁站的出租车上,她靠在我的左肩上睡去,一路上我认真的看了沿途的树,试图找到秋天的颜色。树叶却都还是绿色,只是不再是翠绿、碧绿。想来是刚更换了季节,就如我送走女友后,还需要一些日子适应过来。
吃完晚饭回到住所,休息片刻后,洗完洗了一半的衣服,给它们每个套上衣架,挂在露天阳台上打开的窗口处晾晒,如果明天有幸出太阳,它们就能吸收到阳光的味道了。而后我到茶室烧了杯开水,端放在木纹床头柜上,点燃一支烟,开始续这篇文章,正欲动手写昨日同女友散步在林园的部分,“走了(老友打来电话说)”。早些时候约好了他一起去赏月,我也只好放下文章,急促从床上翻起来,换上鞋子,拿了书桌上女友留下的唯一一个月饼,下了楼后打开月饼吃着,匆忙去同他汇合。见了面,两人思考片刻后,决定去老地方(水库边)走走。我俩平时本都是比较安静之人,所以即使走在一起,话也不多,默默走着,感受着这个特别的夜,似乎也在感受着彼此,起码我是这样认为。老友说今晚的月亮都没出来,我抬头看天,确实月亮没在,心里不免立刻生起一阵失落,而我这阵失落刚好和老友的混而为一,使得城市晚间的空气突然的凝了……我们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边走边抬头搜索着——直到我都准备好了,“没有月亮的夜就按没有月亮的享受,失落就失落着走,生活总是要认真点过。一直到我们走出楼众,转拐处,“月亮在那里呢(老友看着远空说)”,我朝着他看的方向猛回头,开口笑了。月亮是在那里呢,只是我们多少缺少一些常识,在这中秋的夜,竟怀疑月亮会无缘无故消失,只好在心里默默笑话自己,来化解一下尴尬。
我们走在人行道上不时唠两句嗑,穿过了广场的热闹,路上的行人愈来愈少,眼前的圆月,交杂在一片灯红酒绿中,让我花了眼,不好静静的领略她的美,欣赏她的特别。所以我们一直走,像两个流浪的画家,去找寻梦寐以求的景色。终于我们不再走了,在湖岸边的围墙上停了下来。老友像狙击手一样的匍匐着,武器是相机,瞄取到合适的视角,“咔嚓”一枪,“咔嚓”又一枪。我呼唤老友快过来,把这几束芦苇拍进去一定很有感觉。我感受着此时此景,只听“通”的一声,老友从我旁边跳下围墙,我随后。
置身于围墙下的草丛中,天空深沉的蓝,一轮圆月当空,满天就点了一颗星子托出主角的重要,秋风舞弄着泼了墨的山,水中的月影不再屈从于主人,任他中秋佳节如如不动,庄严着脸,照尽千江万江,独自在自己的小池中悠悠荡漾,芦苇们在岸上挥舞着手齐声唱:“过去的风不再,过去的秋不还,而远方的太远,画里的又太虚幻。”
昨日午后,阳光懒懒的照进来这片林园,我好好记得爱人的掌心暖暖,我认真观察了林园里的一棵棵树,有一颗开始挂上了零星点点的金黄色,我踩玩着木板路上的落叶,清脆一声“呲”,如此又再清脆一声“吡”,再清脆一声“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