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堕入虚无奇思妙想

演员—残忍的职业

2020-04-30  本文已影响0人  岳谬
《马男波杰克》

有很长一段时间,记者和律师在我观念里是危险的职业,而演员,是残忍的职业,残酷、忍耐。

在经历的漫长的焦虑症后(其实也没多久,但感觉漫长),观看某几个电视剧我的泪变得更加轻易,甚至横飞。我感到很荒诞。于是,我需要对这泪的指向性问题进行一番沉思——我究竟为谁而泪?演员为谁而演?泪是否真实?演员的泪是否真实?当泪的边界不清晰的时候,模糊的泪水浸入了荒诞的泡沫,使我焦虑。

演员带着牛头马面般的面具,他们把虚无演绎到淋漓尽致的程度。演员要真实的展现他者,而心甘情愿将自我隐匿。而他者存在于语言中,是虚构的,所以他演绎着虚无。在虚无中耗尽自我真情实感。现实中,尤其在现在,所谓做自己的呼告是每个年轻人的旗帜,要撕掉表象的面具,要做具有灵魂深度的交流。但演员这时拿起新的面具,在自我的面具之外覆盖新的一层面具,他不在乎这一层面具,他或许清晰或许模糊的知道这一层面具的是假的,凭借多年来职业操练的属性。但演员的泪落在这层面具上时,他恍惚了神情,在真实与虚构之间,边界开始模糊,即“他经常随身带着这些角色,他无法把自己和一直以来所演的角色轻易分开”,“有时拿一个杯子,他会用哈姆雷特的姿势举起杯子”。

当他被以角色相称呼的时候,他似乎默认了角色的名字是他的另一个名字,他会为此骄傲一段时间,但旋即便是烦恼,因为自我在心底深处开始蒸腾。他表象上静水流深,但挣扎在那滴泪掉在了虚无中,泪的威力催促着他以极短的时间走过他者漫长的一生。加缪批评的更切深,他说演员“努力到最后,他的使命便明晰了:全心致力于一无所是,或者分饰多角”。他的泪“一无所是”,为角色而泪实际上是一种托词,在角色与演员之间横亘着某种自我真实的经验,在这种经验中演员攫取着那泪滴在角色的面具上,观看者将这滴泪共情,观看者的泪与自我的真实经验相连。但演员“一切牺牲都是为了表象,只为眼睛服务”,一切情感在目光之间传递,泪是表象的终止,那真实的处境在哪?

演员被加缪称作是荒谬的职业,他认为“演员的生命是转瞬即逝的。在已知的所有名声中演员的名声最为短暂”。在角色中,他赋权着自我的知名度,但是“不为人知就是不演戏,而不演戏就是和他曾经赋予生命或唤醒的角色一同死去,多达百次”,演员被遗忘是迅速的,在所有已知的名声中,演员被遗忘的速度是最快的。但就在这短暂里,他总能因这“备受毁谤的职业引起一场激烈的精神论战”,到最后,演员会“从荒谬的角色中感到乏味”,因此加缪说这种职业是一种“毫无价值的尝试,是无效的坚持”。

这种无效的意旨是与真实的疏离,而疏离会导致模糊的边界,即“一个人想要成为的人与他自己之间没有界限”,边界不清晰就会引发焦虑,而焦虑又是生存的必须品,这样的循环使得演员开始厌倦与无聊,而加缪意旨无聊是反抗的起点,因为正是在此刻,演员发现了这职业的荒谬性,“体验的不同生活越多,他对之便越淡漠”。而这正是演员试图撕下面具,走向真实的开始。但这又是矛盾的。他的矛盾性正是“迷失自己以发现自我”,这就是演员的残酷,他需要忍耐种种面具、种种表象、种种从另一个经验里抽离的泪水、种种分离的泪、种种自我与他者模糊的时刻、种种分不清你是我、我是他、他是我的时刻、种种生死疲劳与迷离的时刻。

演员拖延着真实,演员消耗着自己。可能不是很恰当,但我还是想这样类比:鲁智深在任性的圆寂时说出的“今日方知我是我”的时刻,可能是演员卸下角色的那一刻。区别在于,鲁智深拿这句话当成是终点,而演员才刚刚捡起这句话,那静水流深的破浪才刚刚泛到稍有红晕的脸上,在确定的剧本之中走入不确定性的深渊中,从某种表象的煎熬开始走入真正的煎熬中。像耗尽气力走出屏幕的楚门,开始凝视着屏幕另一头的观看者,提出了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你的泪,究竟为谁而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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