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研读364：宦者列传（五）
宦者列传（五）
吕强
吕强（？～184年），字汉盛，河南郡成皋县人。他年少时从普通宦官升任小黄门，又升任中常侍。吕强为人清正忠诚，奉公守法。汉灵帝时期，接惯例封授宦官，吕强被封为都乡侯，他言辞恳切，坚决不肯接受，汉灵帝只好听从。
吕强上书，就政事劝谏说：
“臣听说，诸侯对应天上的二十八颗星宿，接受帝王裂土分封。高祖皇帝当年和大臣约定，不是功臣不能封侯，这是重视封爵，为后世定下规矩。臣看到，中常侍曹节、王甫、张让等人，以及侍中许相，同时受封为列侯。曹节等人命中福薄，人品卑微，却通过谗谄媚主，邪佞邀宠。在宫中，曹节等人迫害忠良，妒忌贤臣，可以说有赵高一样的恶行，却尚未遭受车裂惩罚。这也掩盖了朝廷圣明，使他们得以逞凶，肆意在宫中树立党羽。陛下至今仍不能省悟，授予他们爵位和封土，允许他们建立封国，甚至传至到后代，这才使小人得志猖狂。包括他们的亲属、家人，也享受到重金赏赐，担任官职，相继成为朝廷大臣。这些宦官蒙受国家厚恩，并不思念祖宗恩德、加强自身修养，反而结交贼党，甘心作为邪佞。陛下受到他们蛊惑，特别予以厚赏，封授他们的职务远超出他们的德能。天下贤士得不到重用，陛下却把禄位作为私人恩赏，使宦官及其亲属荣登显位。阴阳错谬，田地荒芜，百姓遭难，无不因朝廷用人不当所致。臣深知，封赏爵位的事情已经无可挽回，臣的谏言也不会起很大作用。臣之所以冒死罪向陛下陈述愚忠，实在是希望陛下纠正过失，从此以后，不再有这种做法。”
“臣看到，后宫中彩女有几千人，每天的衣食用费达到数百金。近些年，粮食丰收，谷物低贱，但百姓仍然面带饥色。按照朝廷法规，应当重视农业，但农民的日子却日益艰难，这是赋敛沉重所致。为满足无尽的赋敛，农民寒不更衣，饥不加食。百姓有这样的困苦，朝廷却不加抚恤。宫中的女子无所事事，却在后宫靡费财货，天下人虽然努力稼穑，养蚕织锦，仍然不能满足宫中需要。在当初，楚国女子悲愁，西宫遭受火灾，更何况这么多女子，终年在后宫耽误青春，怎能没有哀怨呢！上天生育万民，由君主治理。如果君主正道上直行，万民会像对待父母一样拥戴君主，把君主当作日月一样敬仰，虽然要缴纳赋敛，仍然会感念君主的恩德。《周易》中说：‘使用民力有节，民众会忘记劳苦；在需要时，民众会做出牺牲。’储君是国家的未来，要记住这些话；继位后的皇帝，更要付诸于行动。”
“最近，臣接到诏书，陛下准备在河间国建造解渎馆。河间国是陛下继位之前的藩国。陛下虽然从这里继位，但陛下现在已处在九天之高，怎能再眷恋以前的藩国呢？并且河间国遥远，解渎道路不通，花费大量人力物力，有很多不便。还有，外戚四姓及宦官、公族没有功绩的，都在大肆营建馆舍，达到上万间之多，楼阁相连，丹青素绘，雕刻装饰，奢侈程度难以胜言。丧葬超越礼制，奢华靡丽，穷奢极欲，竞相效仿，都不肯落在他人后面。《春秋谷梁传》中说：‘财尽则怨，力尽则怼。’《尸子》中说：‘国君犹如盂盆，民众犹如水，盂盆方则水方，盂盆圆则水圆。’上行下效，就像风吹草动。现在，如果上面的官员不能戒除奢靡之风，下面的百姓一定会放纵嗜欲。禽兽就能享用甘美食物，豪华建筑就能披上锦帛外衣。在当初，师旷劝谏晋平公说：‘梁柱披上锦衣，百姓身上没有褐衣；池中流淌醇酒，士民有渴死之忧；厩马享用粟米，百姓面有饥色。近臣不敢劝谏，远臣不能畅言。’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臣看到，陛下此前征召议郎蔡邕在金商门对策，又诏令中常侍曹节、王甫等人宣示陛下旨意。蔡邕不敢用学识误导朝廷，提出的谏言言辞恳切，切中时弊，对朝中的权贵多有讥刺，尤其对宫中宦官。陛下没有为蔡邕的谏言保密，致使内容泄露，致使邪臣怨恨，他们摇唇鼓舌极力诽谤，大肆制造流言蜚语，恶意中伤蔡邕。陛下受到蒙蔽，认为蔡邕犯有诋毁之罪，对蔡邕施以惩罚，把蔡邕全家流放，无论老幼全都颠沛流离。这样去做，岂不是辜负忠臣拳拳报国之心！如今，朝中群臣都以蔡邕为戒，对上畏惧不测之祸，对下防备刺客之剑。臣担心，朝廷再也听不到忠言良谋。原太尉段颎勇武盖世，熟悉边疆事务，从年轻时起就在边郡服役，直到白头屡立战功，他曾经侍奉两位皇帝，可谓功勋卓著。陛下把段颎列为功臣，位列三公。因为司隶校尉阳球的诬陷，导致段颎被杀，妻子儿女远远流放他乡。天下士人无不为之惆怅，这也令功臣失望。陛下应该尽快赦免蔡邕，授予职务，让段颎的家属尽早返回家乡，为忠贞之臣开放进身之路，以消除群臣的怨言。”
汉灵帝清楚吕强忠心耿耿，却不能重用吕强。
汉灵帝喜欢收藏财物，把天下的珍宝集中在宫中府库。每当郡国中贡献财物时，要先送往宫中官署，号称为“导行费”。吕强上书劝谏说：
“天下财物无不来自于阴阳，归于陛下。既然归于陛下，又何必有公私之分呢？现如今，宫中尚方署把郡国贡献朝廷的财宝收集起来，宫中御府把天下征收的绢缯汇聚起来，西园把大司农负责的宝藏囤积起来；宫中负责厩马的官员，把太仆负责的马匹集中起来。天下输送到朝廷的赋敛，本来应该由相关部门负责，现在还需要向宦官上缴导行费。朝廷赋敛过重，致使百姓穷困，上缴的费用太多，贡献却在减少。贪官污吏得利，百姓深受其害。阿谀谄媚之臣，私下里徇私舞弊，致使阿谀之臣藏奸，贿赂公开肆虐。”
“按照制度，朝廷选拔官员由三公府负责；有合适人选后再由三公府派掾史进行考察，按照官员的品行，通过考试加以录用，还要考核官员的施政能力。如果考试不合格，则交给尚书处处置对于考察不实的，尚书负责弹劾，被弹劾的官员交由廷尉惩治，根据案情轻重予以处罚。现在，担任尚书的不负责弹劾，由陛下直接任用。这样一来，三公不再负责选拔官员的责任，尚书也不承担弹劾的职责，赏罚制度缺失，官员责任无法落实。”
“向朝廷提出谏言，官员不肯言无不尽，监察官员不负察举失职的责任。无人提出谏言，不能发现施政中的过失；监察官员不负责，不能有效遏制官员失职。希望陛下考虑臣的谏言，不要因为谏言尖锐，而立刻生出恶感。”
书信呈报后，汉灵帝不予理睬。
184年，黄巾军起义，汉灵帝问吕强怎么应对。吕强建议先诛杀汉灵帝身边左右的贪官污吏，大赦天下党人，考察刺史、两千石官员优劣。汉灵帝采纳其建议，于是先大赦党人。这样，各常侍就都要求退出朝廷，又各自召回在州郡的宗族亲戚子弟。
中常侍赵忠、夏恽等人一起诬陷吕强。他们向汉灵帝说：“吕强和党人一起议论朝廷，经常读《霍光传》，想要废掉陛下另立新君皇上。吕强兄弟所在的地方，全都贪污枉法。”
汉灵帝非常不高兴，派中黄门带武器召见吕强。吕强听说汉灵帝叫他，生气地说道：“我死后，国家就要大乱了！大夫尽忠国家，难道要听从狱吏处置吗？”说完自杀身亡。赵忠和夏恽还诬陷他说：“吕强被陛下召问，不知道问什么，却在外面野草中自杀了，他明显存有奸谋。”
当时，宦官、济阴人丁肃、下邳人徐衍、南阳人郭耽、汝阳人李巡、北海人赵佑等五人，都有清廉忠忠诚的声誉，他们在皇宫中做事，从不争权夺利。李巡认为博士考试甲乙科，为争执高下互相告发，甚至有行贿改定兰台漆书经字，以符合他们的文章，就报名汉灵帝，和儒生们一起把《五经》刻在石碑上，诏令蔡邕等人校正文字。此后《五经》一定，争论也就停止了。赵佑非常博学，看书很多，著作校书，各儒生都称赞他。还有小黄门、甘陵人吴伉，他会候四方四隅的来风，来占卜吉凶。他为人胸怀广阔，有奉公守法的名声，知道自己不被任用，经常托病回到自己的房舍中修养志节。
黄巾军起义
黄其军
作于2023年6月12日（古历癸卯年四月廿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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