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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妖铃】第六回:灯影峡云楼鬼市

2024-07-05  本文已影响0人  唐汉霖

翌日,众人唤来船夫,顺水路而下,不久而至巫峡。

巫峡绮丽幽深,以俊秀闻名天下。

玉静见两岸橘林遍野,宛如仙境,对墨缘嚷嚷:“三师兄,此情此景,可愿作首诗来?”

墨缘道:“小师妹休要消遣我,三尺微命,落榜书生,岂不是伤口上撒盐?”

玉静仍是不依不饶:“既不能作诗,那讲故事行么?”

墨缘甚感为难。

此时船夫道:“小道姑若欲听故事,我倒可讲一出白猿传,正说的是这一带之事。”

玉静兴致勃勃,听船夫娓娓道来:

话说梁朝大同末年,巫峡有只大白猿,喜盗貌美女子。

南征将军欧阳纥之妻,某夜五更天,竟于密室被其盗走。

将军涉险入山寻妻,半月后,听闻绝岩翠竹间,不时传出笑语。

攀萝藤上山后,见有数十妇人进出山洞。

洞内其妻卧于石榻上,榻前堆满山珍美食。

见丈夫到来,妻上前叩身落泪,告知白猿精身坚如铁.兵器不能伤,唯有肚脐不能抵御兵刃。

且白猿精喜食狗肉,不如备醇酒狗肉,将其灌醉绞杀。

三日后,有白练自山头飞窜而出,片刻白猿精离洞。

将军即刻放狗,白猿精伸手将狗抓住,撕开狗身,大嚼不已。

其妻在一旁劝酒,待其醉后,将军上前乱砍,如砍铁石一般。

再刺其脐下,兵刃没体而入,鲜血喷涌而出……

船夫讲述之际,半山间云腾雾绕,突现一云中市集,人影熙攘,如海市蜃楼般幻影。

岸边人惊呼:“鬼市,鬼市。

众人惊异,墨缘忆及古籍中曾有海市记载,如北宋年间《梦溪笔谈》所言:

“登州海中,时有云气

如宫室台观、城堞人物、车马冠盖,历历可见,谓之海市。”

墨缘道:“诸位不必惊慌,此为光线折射之故,犹如蓬莱阁长山列岛,因幻境而名扬四海。”

船夫却反驳道:“非如道长所言,此鬼市每月十五必现,每次皆有性命之忧。”

“你等未知前方灯影峡有巨石,每逢月圆之夜,总有女子围石舞蹈,不少人被迷了心窍,其后无端失踪。”

玉静问道:“美女围石舞蹈,与鬼市有何关联?”

“当然有关,鬼市出现,则美女石亦现。”

话语间众人下船登岸,往“鬼市”进发。

山雨初停,云雾犹如轻纱,飘浮于山麓峭岩上。行至半山腰,回首望去,雾横江谷,蔚为壮观。

山顶云雾缭绕,古树参天,鬼气弥漫。遥望城内,酒楼林立,酒旗飘荡。

渡济道:“且入鬼市一看,光天化日之下,岂有魂魄游走之理?”

圆良见有酒楼,情不自禁道:“我也想尝尝鬼市佳肴。”

 “二师兄游历天下,尝遍各方美食,这鬼市之物也敢尝试,就不怕吃坏肚子?”玉静戏谑。

“无所畏惧,唯恐无饮无食,那才麻烦。”

言谈之际,忽见溪流荒草间有一女尸,遍身淤青与抓伤,五脏六腑散落一地。

“何家姑娘,竟遭此惨死?”

渡济道:“诸位四周探寻,看是否寻得凶手蛛丝马迹。”

死者后颈窝有黑痣一颗,十步外有一双绣花鞋陷入泥中,与女尸双脚正相吻合。

“此鞋于惊恐中遗落,究竟何人所为,甚是诡异。”

又见少女容颜如花,指尖涂抹油彩,生前必有精致妆扮。

“几位师兄,且过来一看。”玉静嚷道。

三人闻讯即往,见荒草丛中有一连串奇异印迹,指头明晰,掌心成椭圆之形,大如人手。

玉静疑惑:“此形究竟为足迹或是手印?”

墨缘蹲身测量,又复顾四周丛林,思及船夫先前所述故事,疑为猿猴所留足迹。

且足迹形状皆不同,却皆朝同一方向——鬼市。

何以猿猴害人性命?其与鬼市有何关联?

但死者为大,当务之急是寻得死者家属。

众人顺坡而下,行过一段泥泞小径,南面隐约可见一排吊脚木楼。

吊楼斜依山脚,蜿蜒而立,摇曳生姿。

界碑上书清溪沟三字。

再攀过一斜坡,眼前景象,犹如水墨画坦然铺开。

街面悉以青石板铺成,错落有致。山民与商贩熙攘往来,叫卖声不绝。

众人逐户询问,终至一家裁缝店内,有人识得此鞋主人。

“此为湘语之鞋,为我亲手所制。其家即住街尾,家父胡郎中,对贫者治病不取分文,曾救人无数,受人敬仰。”

裁缝难掩悲痛。

众人寻至街尾,找到胡郎中。

他正于堂上坐诊,头戴一顶宽边草帽,脚穿一双麻筋草鞋,身着土布长衫,毫无仙风道骨之态。

玉静心中暗忖:“这般模样,与世俗名医相去甚远,倒像是乡野农夫。”

见几人入内,胡郎中面色微显紧张,等见到绣花鞋,老者几乎喘不过气来:“正是湘语之物。”

众人将事情告之。胡郎中闻言惊呼:“女尸颈窝可有黑痣?”

众人默然不语,胡郎中心中已知七八分,恳求带他前往草丛。

等到草丛中,见女儿斜卧水畔,胡郎中几乎晕厥:“女儿呀,爹爹未能护你周全!”

玉静听得难受,上前扶起胡郎中。

“我一生行医济世,虽未敢称大善大德,然未曾做过伤风败俗之事,天理何在?”

见长者如此境遇,玉静不由落下清泪。

是夜,胡郎中购得棺木,众人一阵法事后,匆匆将湘语安葬。

此事起因诡异,四人不由详问细节。

胡郎中回忆道:“湘语最后出门是十五之日,当日是为取针线活儿,以此补贴家用。”

玉静追问:“出门之时,可有其它言语?”

胡郎中摇头道:“并未多言,我唯提醒她早点归家,因每月十五,山巅有鬼市出现,不知与湘语是否有关?”

说罢胡郎中又呜呜啜泣,此言一出,众人疑云再起。

胡郎中又娓娓道出一番经历:

半月前,他上山采药,中途遇一群猴,将他困于林中。头猴上前呜呜垂泪。

胡郎中甚觉匪夷所思,群猴为何紧追不舍,莫非遭遇恶疾?

他壮胆问道:“莫非你等中有病猴?”

头猴猛然点头,支支呜呜指向远方,继而一声口哨,群猴抓住树枝往后飞窜。

头猴示意跟随前行。

如此胡郎中莫明进入鬼市,见其大殿犹如皇宫,柱梁盘旋环绕金龙,四周遍种晶莹花草。

风吹花落,如雪初降。

头猴揭开水晶珠帘,见龙床上卧着一白发苍苍老猴,身着金黄龙袍,奄奄一息。

见胡郎中来到,老猴呜呜流泪。

老猴已病入膏肓,终只能减轻其痛苦。

预估老猴半月将亡,胡郎中又恐被群猴扣留,故撒谎已治愈老猴,方得脱身下山。

谁料半月后,药店中隔三差五有猴前来扰乱,疑是报复未救活大王。

“我未料到其如此狠心,竟对女儿痛下杀手。”

墨缘道:“胡老先生已尽力,群猴何以恩将仇报?”

“人心隔肚皮,何况妖精?听闻老猴王逝后,鬼市又现四猴王,更为凶狠残暴。”

墨缘于是急开录妖书,查探猴妖来历:

原来巫峡之地多有猿猴。猴为灵性之兽,“猴”与“侯”同音,有“封侯”之意。

自唐宋以来,猴成为吉祥显贵、驱邪纳福象征。

巫峡山民因此等原因,于城隍庙塑起泥猴,作为城隍爷看门猴。

城隍爷为地方守护城池之神,为冥界地方官。

又因城隍爷日夜受香火供奉,泥猴随之沾染神灵,通晓法术。

每月十五,城隍爷皆需赴幽冥述职,将人间善恶告知幽冥。

冥官则对世人所作所为,予以善恶奖惩,诸如在福禄寿喜上有所增减。

而此等泥猴,趁城隍爷述职之际,施法山巅构筑“行宫”。

此行宫,即百姓口中所谓“鬼市”。

待墨缘述毕,渡济令众人先赴城隍庙探察。

胡郎中闻言道:“那城隍庙筑于惊雀岭上,山高路险、须谨慎行事。”

渡济拱手道:“谢老先生之告,湘语此事,我等定当查个水落石出。”

四人告别胡郎中,行至惊雀岭,见山岭果如其名,犹如天上栅栏阻路,呈现“黄鹤之飞尚不得过”景象。

玉静道:“此山岭如刀劈一般,惊雀岭,果真能惊死雀鸟。”

过关隘后,山岭愈发清幽,远处树林下渐现一座城隍庙。

众人近前察看,此庙虽是简朴,亦供奉香炉,迎四方香客。

庙门塑有数尊泥猴,为首者白毛老猿,下有四小猿猴。

门侧题有楹联:

“阳世三间,积善作恶皆由你;古往今来,阴曹地府放过谁。”

墨缘推断:“此白毛老猿,为逝去老猴王。四小猿猴,当为目前首领。”

圆良见泥猴塑像,气得一口唾沫吐去:“如此妖孽,竟然堂而皇之摆在城隍庙里,假充正神!”

墨缘见柱上楹联,颇觉讽刺意味,受世人供奉之徒,却干着丧尽天良之事。

“泥塑惧水,不如取水来,将其搅为稀泥,如此妖猴元神便无所依托,自然易是收拾。”

玉静称赞道:“三师兄聪明,我等速去寻找。”

因山路崎岖,人生地疏,几人颇费周章寻得一处山泉。

见山泉下有一所茅屋,圆良欲向主人借桶盛水。

渡济止道:“此深山野林,何来人家?”

玉静即开鸳鸯匣取出寻妖铃,铃铛旋即摇摆不停。

忽闻砰然一声,茅屋木门破裂,见四猴飞出,汹汹而来。

四猴牙尖嘴利,眼射血光。

猴头身穿黄袍,袖口藏有利爪,矫健攀援,颇具王者之气。

“今日无冤,往日无仇,你等何故偏要毁我泥塑之身?”

黄袍头猴眼珠直转,闻说四人欲毁泥塑,于是一路尾随,又于山泉边施法变出茅屋,伺机报复。

“残害良民,人神共愤,纵我等放过你等,也有天神前来降服。”

黄妖猴闻言反而大笑:“纵使天神得知,岂有空顾我?”

正值黄袍妖猴得意之际,一道镜光飞出。

黄妖猴愕然立定,旋即眼神失色,化为一摊烂泥。

其余三猴见状,惊惧而窜,隐入树丛。

“哼,小庙妖猴,有何翻江倒海之能?”渡济蔑然道。

“不如砍伐竹筒,以作盛水器物。”圆良道。

渡济颔首同意,四人便往竹林奔去,伐竹取筒,装满山泉。

渡济又施展道家法术,一排竹筒腾空而起,朝山庙飞去。

清泉自空倾泻而下,庙中泥塑渐化泥浆,头顶青烟直升。

青烟飘向正是鬼市之处。

渡济见到青烟,即呼众人追赶,片刻间追至灯影峡。

“大家小心,此乃鬼门关。”

墨缘忆及此三峡一带,在西周时已建夔子国,至唐时设夔州府,素有“夔门天下雄”之称。

灯影峡奇险非常,大小船只穿越峡谷,十余里水路,滩多水急,自古触礁沉船无数,船商皆称之为鬼门关。

众人忆及船夫所言,今夜正值月圆,应有美女围石起舞。

不久,远处行来一客船,灯火辉煌。船上有人惊呼:“快看,岸边有女子起舞。”

月色下,数十少女身穿青衫薄纱,轻盈蹁跹,宛如天宫仙子。

“此等又是何妖精?”圆良疑惑。

寻妖铃声顿时密集响起。

眼看船支靠岸,船客们急匆匆地奔向岸边,对岸传来阵阵娇叱声。

原来船客们定力不足,皆被勾摄心魂,正围着姑娘嬉皮笑脸。

三人趁乱溜上客船,点了四名船客定身穴,换其衣物以避人耳目。

 “小哥,今日可愿与小妹共游乐?”

船上,一络腮胡眯着眼,姑娘顺势倒进他怀中。

姑娘面如皓月,髻上斜插花朵,面庞与湘语无异。

络腮胡大笑:“我可不是小哥,已年近半百,该称老哥方是。”

借助微弱烛光,墨缘见姑娘后颈有颗黑痣,甚感诧异。

湘语明明死于草丛,莫不是魂魄?但方才寻妖铃响动,难道眼下姑娘又是妖物?

姑娘回头发现墨缘,盈盈一笑。

墨缘定睛一看,眼下丽人虽是五官精致,但脸庞竟无半分血色,令人不忍直视。

“湘语?”墨缘轻声道。

姑娘愕然:“你如何认识我?”

“你父亲……”

湘语闻言,心中一酸,眼泪打转。

络腮胡骂骂咧咧地推开墨缘。圆良见状一把抓住其手腕,将其关节扭得咯咯作响。

络腮胡疼得直叫嚷:“可知老子何人?”

“大爷不管是谁,将你扔进江中信么?”

 “饶命,侠士饶命!”

圆良将他重重摔在甲板上,络腮胡立时昏迷不醒。

船客们以为是为女人争风,并未在意。

四周少女依然姗姗摇摆,身着轻纱曳地花裙,颦笑间令人陶醉。

“诸位未被迷住心神,显然非寻常之人。”湘语道。

玉静从匣中取出寻妖铃,铃铛摇晃不止。

湘语不明其意。

“你究竟是何方妖物?”

“草丛之中有你尸身,为何又在此地?你是妖是鬼?”

湘语神情悲伤,似有难言之隐,良久道出一言:“既是妖,也是鬼。”

众人不知其意,湘语道出原委:

“自己本是一只小狐狸,昔日曾被猎人所伤,幸得一名郎中将其藏匿,用药石救其一命。”

“其父感念郎中恩德,幻化为人形,下山拜师,悬壶济世,以报答世人。”

玉静瞪大眼睛:“如此说来,你父亲胡郎中也是狐狸?”

湘语点头应允。

玉静又忆及与胡郎中相见之时,胡郎中见他们身着道袍,神情紧张。

碰巧当时寻妖铃放在匣中,未有响动,故未能察觉异样。

“它们是为白毛猴王报仇,才对你下毒手?”

湘语摇头:“此为其一,也因父亲心生贪念,于治病之时,盗取白毛猿猴体内圣丹,致其丧命,才引来妖猴报复。”

这圣丹亦叫内丹,内丹术以身体为丹房,以心肾为炉鼎,炼先天精气为丹,以求长生不死,羽化飞仙。

多年修炼之妖,丹田蕴藏内丹一颗,形如药丸,吸天地日月精华。

内丹充盈日久,妖精可突破界限,得道成仙。

胡郎中因私心造孽,致有今日之果。

“每月十五,泥猴令我等下山,迷惑船客带上山去。上山后船客或成苦力,或变牲畜,生不如死。”

“既是狐妖,为何不逃?”

“道长有所不知,我等姐妹魂魄不全,其中三魄,被妖猴扣留,已无转世可能。”

原来如此,众人茅塞顿开。渡济叹息间问:“诸位有何对策?”

圆良切齿道:“自当杀上山去!”

“鬼市守卫森严,如何方能进入?”

墨缘献言:“可假装被湘语迷惑,混入鬼市,只是若事情败露,恐连累湘语。”

“事已至此,顾不得许多,大不了,从此做个孤魂野鬼便是。”

湘语眼泪滑落。

众人议定后,一路装疯卖傻前往鬼市,遥见鬼市环绕数百丈围墙。

大门处灯笼高挂,红光满溢。

数百名黑衣鬼差沿墙而立,皆顶戴狼头,一脸狰狞。

湘语道:“鬼市分内外,外由鬼差和鬼卒守卫,内为妖猴深宫。鬼差鬼卒,多半是船客上山被妖猴施法,呈现狼头青面像。”

 “站住,尔等何人?”鬼差喝问。

湘语颜上堆笑:“大人,昨夜小女下山,诱四人上山。”

鬼差视四人神志恍惚,口中念念有词,疑云顿消。

入门后但见别有洞天,反如世外桃源。

四面翠竹林木,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点缀其间,尽头是一片隐约山丘。

山丘上矗立诸多宫殿,内点灯笼火把,为妖猴行宫所在。

将近行宫大殿,啜泣声自内传出,见泥猴正在大殿提审新人。

为首泥猴身着红袍,头戴皇冠,下方依次坐着蓝袍泥猴、紫袍泥猴。

“将那人拉上来!”红袍猴高声叫嚷。

鬼差将一胖子推出人群。

红袍泥猴上下打量道:“甚好,白白胖胖,岂非一头白毛猪?”

群猴哗然,胖子惊惧万分,高呼饶命。

“既似猪,便变为白猪吧。今晚煮了,与众猴打牙祭。”

红袍泥猴指尖飞光,点在胖子身上,立时一头白猪惊慌失措,于大殿内乱窜。

泥猴拍手嬉笑,令群猴对白猪猛抽猛打。

白毛猪于地上翻滚哀嚎.

被群猴推搡捆绑,抬出大殿将欲烤食。

此时渡济举收魂镜,大喝:“好个看门泥猴,为非作歹!”

收魂镜金光飞出,正照蓝袍猴之身,蓝袍猴顿时瘫如烂泥。

紫袍猴见势不妙,在龙椅上扭动机关:“大王速逃命妖道持法器在!”

红袍猴喊着“护驾”,急速钻入密道。外面鬼差闻声而至,手持刀枪剑戟将人团团围住。

一鬼差举长矛闪过,玉静轻点足尖,立于长矛上。

余鬼差欲要上涌,却被渡济圆良接连砍倒。

眼见无法脱身,湘语道:“只需将他们恢复人身,必会倒戈。”

“诸位,尔等被妖猴施法,难道不想重获人身?”

大殿顿时鸦雀无声,鬼差似是强忍情绪,继而悲惨而言:“谁愿顶狼头?可又不敢逃,山下人皆以为我等为妖怪。”

“正因如此,我等需齐心协力,共助道人降服妖猴。”

鬼差们犹豫不决,恐渡济等人无制服妖猴之能,反而难以保命;

又想若是真能得救下山,可顶着狼头,日子亦是难过。

正当僵持之际,那头白猪闯入大殿。

猪耳犹如两把大扇,摇头摆尾,双不时哼哼两声,一副憨态可掬。

墨缘见状劝说鬼差:“诸位皆见此猪,今日头顶狼头,明日未必不变成猪马牛羊,被妖猴切肉分食。”

此言一出,鬼差们陷入沉思,不久便有一位领头走出:“有何差遣,尽管吩咐!”

见有人带头应声,渡济便吩咐鬼差寻找密道出口,截住妖猴。

“那密道出口,便在惊雀岭城隍庙中。”

原来妖猴惧怕城隍爷述职归来,发现端倪,便在庙中挖掘地道,以便往来。

此前诸多鬼差曾负责此事,故知密道出口。

正当众人临近城隍庙时,湘语道:“我等魂魄,皆被扣于庙外大槐树下,因城隍庙香火气甚重,我等无法靠近。”

渡济沉吟片刻,吩咐于大槐树下等候。

等众鬼差进入庙中,见妖猴泥塑已化作烂泥,怒火中烧,欲对城隍爷动手。

四人正欲阻止,却已不及,轰隆一声,城隍爷被推倒于地。

 “此何宝物?”

塑像下藏有一根绳子和一个葫芦,不知其有何用途。

忽见葫芦放出一束光芒,映射于墙。

墙上显现出两只猴妖,仍躲藏于“鬼市”中,正值大吃大喝。

“莫不是城隍爷遗留此宝,欲令我等清理门户?”

 “哼,竟还喝酒吃肉,看我不将你等捆回。”

圆良捡起绳子,仔细端详,发现是捆妖绳。那绳子红光闪烁,直往鬼市而去。

片刻之后,两猴妖被捆至面前。

红袍猴遥见大槐树下湘语等人,怒喝道:“竟敢背叛我?看我将你等魂魄碾为齑粉。”

瞬息间,红袍猴口中念念有词,但见槐树上五彩光晕飞动,此为湘语等人三魂七魄。

湘语眼见伏矢、雀阴、吞贼三魄飘远,心中焦急万分。

其余姐妹皆跪地落泪:“恳请大王开恩,放我等去投胎转世。”

“我等真身,已化作泥浆,如今无处安身,你等便永生永世陪我,做孤魂野鬼吧!”

红袍猴狂笑不止,渡济闻此高举收魂镜:“死到临头,看我收你压于灵塔之下,连守门猴亦不能为。”

红袍猴嚣张之气顿消。

“不好,城隍大人归来!”

忽而南边烟尘起伏,紫袍猴大呼。倘若城隍爷问起责来,恐这门猴之职,难以为继。

陡然间,狂风四起,大雨倾盆,老槐树于暴雨中垂枝,满树凄凉黯然。

狂风扑向墨缘面门,墨缘即刻神识恍惚,言辞突兀而出:

“谁人在本官庙中肆意撒野,搅得乌七八糟?”

众人莫名其妙,二妖猴见墨缘语气神态,与城隍爷无异,当即下跪。

原来城隍爷已附身于墨缘。

渡济趋前拱手致歉,且陈述猴妖恶事。

“城隍爷”听闻悲叹:“本官必给百姓交代,哎,亦是本官过错,失于教化,致此畜生犯下伤天害理之举。”

“请还姑娘三魂七魄,并复鬼差们人身。”

城隍爷下令,妖猴畏缩施法,见槐树下光晕起伏,归于诸姑娘身上。

鬼差们则恍惚如梦寐,摸首摇晃。

“果真得以复还人身!”

“谢城隍爷之恩!”

湘语等人纷纷下跪,向“城隍爷”叩首谢意。

“城隍爷”安慰众人数言,嘱托众人协力扶正其塑身,又将妖猴捆压于泥塑下。

“待至下月十五,本官冥间述职时,必将其妖行禀告冥王,让冥间施以惩处。”

 “城隍爷,你这捆妖绳甚是厉害,可否借用十日半月?”圆良笑言。

话语刚落,捆妖绳倏然不见。眨眼间,墨缘神志清醒。

“三师兄,可知刚才发生何事?”

墨缘双眸犹未全开,听闻是被城隍爷附身,顿时嘴口大张,难以置信。

抬头见城隍爷塑像庄严肃穆,四周寂静,犹如梦境。

渡济吩咐众人下山,见山腰雾涌云飞,青山托立苍穹。

及至大槐树下,湘语等姐妹踱步上前:“湘语魂魄得以完全,将辞别恩人。道长大恩大德,今生难以为报,惟愿来世衔环结草。”

墨缘问:“你不去见父亲么?”

湘语眉目紧蹙:“今阴阳相隔,父亲见不着我。”

“此有何难?请大师兄为家父开天目,自是能见到你。”玉静道。

天目又名天眼,乃道家修行术数,位于印堂之间,双眉正中,肉眼不可见之物,皆能明晰。

是夜,湘语归家,胡郎中置于堂屋椅上。

渡济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对胡郎中印堂一点。胡郎中即时忍不住老泪纵横,见其女正于堂下行三拜九叩。

“爹爹,女儿此去转世,

您宜善自珍重。”湘语泪眼盈盈。

胡郎中挥泪言:“女儿且去,爹爹此生负你甚深!”

话语间,惨幽幽云雾泛起,湘语魂魄飘荡而出。

胡郎中追出户外,一路踉跄,一路痛哭。

“爹爹,且归家,湘语已去!”

“爹爹,勿再追,如此湘语难过!”

半空隐隐传来悲泣声,其声越飘越远。

众者随胡郎中越过山头,至一处茶山地,湘语喊声湮灭。

胡郎中呆立山头,久久不肯离去。

那片茶林蓊郁葱茏,宛如人间仙境。此刻茶林深处,隐隐传来小调:

“正月里采茶是新春,二月采茶茶叶犹带新,三月采茶茶叶青翠欲滴,四月采茶茶叶长而鲜,五月采茶正值端阳……”

渡济辞别言:“胡长辈,你为狐妖之身,本应收服才是。念你一生行医救世,未犯人伦之忌,此次便饶恕你。你当隐于山林,永不再现于人间,可好?”

胡郎中闻言落泪:“此红尘俗世,已不值得我回头了。”

言毕胡郎中忽而化为白狐,其色如雪,忍泪仰天,自口中吐出一红丸。

白狐长尾拖地,隐没于山岭中,终究未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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