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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只是去了我们从没去过的地方

2020-01-22  本文已影响0人  Loggyyyy

“你说,他们是怎么知道下雪的呢?没有眼睛的话。”

白方盯着前边几个在结了冰的路面上互相搀扶着走路的视障生喃喃地说。

我经常看到推文里说如今对待残疾人的最好态度是“把他们当成正常人”。却很少听说对于心灵羸弱的正常人要“把他们当作残疾人”,更温柔的对待。

外边淅淅沥沥的雨雪在落地前早就结了冰,刷刷的扫在羽绒服上。

“快走吧”我岔开话题“一会电影该开始了”。

“雪真大啊”她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又迅速把手揣进兜里。

“像刚刚吃的奶油蛋糕”我打趣,今天是她生日。

“可是他们看不到……像是收不到上帝在世界撒的糖”

播《寻梦环游记》的影厅里几乎全是把这片子当动画片看的小孩和家长。熙熙攘攘吵吵闹闹,我们订的最前排,屏幕亮的刺眼。

照旧是她哭,我递纸。

无论是对生活还是对她那杀千刀的男友,她结束冷战的方式总是找个影院,在电影的情感覆盖下自欺欺人的大哭一次。

我听见后边两个家长议论,丝毫没有放低声调的意思,权当影厅是自家客厅,就差一台桌子,一只茶壶。

“孩子吵着非得来看,你说这片有啥意思。”

另一个困得迷迷糊糊几近睁不开眼睛,盘着胳膊瘫在椅子上“权当是陪孩子。”

“安静!爸爸,看电影的时候说话很不礼貌。”小男孩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橘色的花瓣铺成连接人间和地狱的桥,绮丽遮蔽了以往,无论苦乐。神形各异的骷髅人凭记忆存亡,生命寻常,终究遗忘。

我安抚着白方,生活像一个欺软怕硬的小混混,从不在她面前遮掩锋芒。

“我不能走错的,不然先前的努力和今后的期望都完了。”她抽泣着起身,戴上帽子,低头靠着我,拉我进了咖啡厅。

我倚着橱窗,商场的霓虹透过纷扬的雨雪映在行人的脸上,灯光越亮,人影越黑。我们没有不一样,只是在各自的痛阈里过着不尽如意的日子,连普通和平凡,都是要分等级的。

白方搅着咖啡,抬头对我讲“我跟他分手了”,“大三了,再这样下去面试也会失败的”。

我们的赌注终究是太少了,除了拼命,几乎没有可以拼的东西。努力是我们勉强信得过的中介,我们拿着仅有的青春,妄想换取一套可以安置好所有负重的屋子。

白方父母有疾,从小以别人和自己认为的“懂事”为标准活着,唯一一次叛逆给了现在的男朋友,可是代价和反噬之大,始料未及。

“那ta怎么办?”我瞥了眼她的肚子。

她哽在那,搅咖啡的手停下来,长长的叹了口气“我打着考研的幌子在外边租了个打折的小屋。”

如果我的劝告有用的话,也就不用一次次在电影院递纸,不用一次次来咖啡店。

这甜本就是糖的味道,跟咖啡一点关系都没有。

果然,白方生下了孩子。以婚礼从简的理由搪塞了二老。

我几乎每次去看她都在码字,她说现在兼职方便许多,做一单就几块,在家也不用出门,也不耽误功课。我看着她知足的样子,不知道苦中作乐究竟应该高兴还是惋惜。

旁边酣睡的婴儿像她一样,出生就懂事。

我收拾着房间,给她把从大伙那要来的旧衣服剪成尿布,一边听她细细碎碎的说着“我跟房东说好了,房子能再租我一年,再一个月奖学金也该到手了,我的简历也差不多写好了……”要不是没退路,谁愿意凡事都往好处想。我拉开窗帘,夕阳在灰色的天空绽放,像一把正在淬火的刀,青烟四起嗤嗤作响,白天从此脱胎为黑夜。

这所学校果真是为赚钱存在的,大家自顾自的挥霍着,无论时间或情感。我百无聊赖地盯着笔记本上的黑线,就连文字都被束缚着。

手机猛地震动起来,是白方。

她不会存二老的电话,连微信都备注大名,我也总是通话记录最上面那个。

警察简明扼要的交代了地点,我拎着书包在老师见怪不怪的目光下径直跑出去。

她还在地上躺着,刚做完月子的身体微微发胖,浅绿色的衣服上沾满了血。硬生生被刹停的车像是无常硬生生地拖走了她的生命。周围横着两辆警车,闪着刺眼的警报灯,像是训斥着只顾鸣笛前进,害怕耽误哪怕鸡毛蒜皮小事的各路司机。哪有什么感同身受,生命线的互相交叉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善良也不过事不关己的慈悲。

奇怪的是,我的第一反应不是悲伤,而是一种不真实的错愕。

女警官把孩子交给我,说她一个小女生哪来这么大气力,抱着硬是不撒手。孩子害怕的号啕,全然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妈,就像她全然不知道怎么一下子就来到了这个世上,生的匆匆,走的仓促。两个人的生命像是玩笑。

茫然的配合警察整理完现场,记录,把孩子送到福利中心。收拾她的东西的时候,我看到一条领带,听人说她男朋友过得并不好,就连混混都当的不像样。

楼道里几个站着背书的学生,气恼地用头撞着墙,是我俩最初想成为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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