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 风雨靠山屯（18）

              贺广福

麻大爷二弟麻井田在裕营房村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自从在马兰镇摊上官司，就逃到了口外（今承德市兴隆县一带），占山为王。

不过，麻二爷这支“绺子”从不欺负老百姓，专干些劫富济贫的事儿。鬼子侵占华北后，他们又跟鬼子干上了，经常带人劫鬼子的运粮车，杀汉奸，抢鬼子的武器，渐渐地发展成了近百人的队伍。麻大爷成了鬼子、汉奸的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想要干掉他。

麻二爷平时也非常小心谨慎，队伍在山里的落脚点经常更换，大多是山高林密、人迹罕至的地方。他还在口里、口外周边县城和大的集镇设立了很多情报点，马兰镇麻大爷的皮货行就是其中一个情报点。冬季的一天深夜，麻二爷悄悄带着几个手下人来到了马兰镇大哥的皮货行。

麻二爷是个行事十分小心谨慎的人，平时，很少亲自进县城和集镇，这一次，有一件紧要的事儿，非得他出面不行。原来，麻二爷的事儿，八路军队伍也很了解，觉得他这支队伍是个可以争取的抗日对象，就派人从麻大爷那里联系此事。

麻二爷听大哥说八路军有意要发展自己进队伍，也觉得是一条好出路，就答应订个时间见面商量。那天夜里，八路军一位团政委穿便装，带人悄悄来到山货行。双方开始谈麻二爷进革命队伍的事儿。

政委问“二爷，你们加入队伍还有啥困难吗？有啥困难你就直说”，“打鬼子，我们大家都愿意，我自小是个苦出身，也没啥文化，落草为寇也是不得已…，我得带大家伙走一条敞亮的路儿”，在二爷麻井田心里，打鬼子，救国，就是敞亮的路儿。他其实真有很多顾虑：“曾政委（政委姓曾），我们这伙人大多数苦出身…，吃这碗饭也是迫不得已，另外，弟兄们也干过很多打家劫舍的事儿…，加入你们队伍不会秋后算账吧？”他红涨着脸，说这些话时有些磕巴。“只要你们真心改正错误，回头上岸，一心抗日，队伍欢迎你们加入”。

麻大爷低头想了一会儿，“曾政委，你看我们的人，三六九等，每个人都有自己小九九（主意），回去容我做做大家伙的工作吧，您等我的信儿”。“好吧，我们等你的好消息”，说完，曾政委就带人趁着夜色，匆匆回队伍了。

已经和大哥几个月没有见面了，麻二爷虽然也想马上赶回去，可是他得和大哥唠一会儿。“哥，咱妈身体咋样？还天天吃药吗？”，“入冬后，妈一直整宿儿咳嗽，让石先生（一位中医）开了草药，一直喝着呢，你放心吧，我和你嫂子能伺候好咱妈。倒是你这带一伙人成天过舔刀口的日子，妈忒揪心，千万加小心，处处提防着点儿”。“嗯，我一直小心着呢”，二爷让手下人拿来送老妈的人参和一件丝绸面儿棉袄，递给大哥，“哥，你给妈捎去吧”，大爷将礼物放在柜子上。“哥，镇子里太平些吗？”，麻大爷沉默了会儿，“鬼子、伪军天天祸害人，能有啥太平呀，”他顿了顿，咬了咬牙，“最可恨，还有地头蛇“三聋子”，成天干缺德事儿，欺负老实人”，他把最近玉师傅被绑架，马兰饭庄被砸的事儿简单地说了一遍。

麻二爷也认识马兰饭庄的于老板和玉师傅，“哥，知道了，妈那边你和嫂子多操心啊，我们逮（得）回去啦”，说完，麻二爷带领手下快步离开了皮货行。

麻二爷来镇上一个月后，“三聋子”就出事儿。一天晚上，他和手下正在镇上八仙大酒楼的雅间参加酒宴，突然闯进七、八蒙头大汉，不由分说，将他擒住，他的手下人刚要反抗，来人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他们头上，手下没敢反抗，眼看着“三聋子”被人像老鹰捉小鸡一样拖走。几天后，有人在后峪子山谷里看到被狼狗撕烂的“三聋子”尸体，后背还有好多枪眼，没人知道这件事儿究竟是日伪组织，还是土匪们干的。那个年月，不明不白地死个把人是常有的事儿。树倒猢狲散，头儿没了，“三聋子”手下也就解散了。

麻井田回到山里后，找了个机会和手下人商量加入抗日组织的事儿，大多数人赞同，只有一个叫佟四儿的小头目反对，“二爷，你可想好喽，咱爷们儿做山大王多好，谁都管不了，想干啥干啥，听说八路军可是清规戒律严着呢？这谁受得了呀！”。后来，佟七儿看麻井田铁了心要带队伍加入八路军，就带着自己几个亲信偷偷下山溜走了。麻井田觉得人各有志，就没有追究此事儿。见动员得差不多了，他派人和曾政委联系，带自己的人马加入了八路军。麻井田加入八路军后，作战非常勇猛，后来，在长城脚下的一次和日军遭遇战中，壮烈牺牲。解放后，麻家被评为了烈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