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的中国：新时代的年轻贫困族

2018-03-21 本文已影响8095人郑一文

去年我撰文推荐日本纪录片《穷忙族》，对里面一位露宿街头的年轻小哥印象深刻：

居住在繁华的国际大都市，靠打零工维生，慢慢陷入“没钱-〉回不去老家-〉继续留在大都市-〉养不活自己-〉露宿街头”的恶性循环。

这部纪录片比较旧，上映至今已经超过10年，天真的民众会以为靠政府干预，底层贫困族的处境会好些吧。

到了2014年，日本NHK又拍了一部城市底层贫穷族的纪录片，名字叫做《女性的贫困》，更新了这方面的资讯。在大城市打多份零工的底层人士，依然居无定所，连最低档的公寓都租不起，唯有在网吧“定居”。

新时代的底层贫穷族，不容易在光鲜靓丽的大城市街头露宿。他们转战网吧，形成新的穷循环：穷-〉居无定所-〉泡网吧-〉丧失斗志-〉懒得打工-〉继续泡网吧-〉穷。

这种既丧又穷的年轻人，不止日本有。

大约在前年，深圳有一群人，在网络世界里走红。他们跟前面提到的日本年轻贫穷族有点相似，打零工（按日结算）、泡网吧、睡大街。

而他们的穷，不是因为在大城市找不到工作。明明有更高工资、包住宿的工作不去做，自动自觉选择“日结一天、阔以玩三天”EASY模式。

他们，江湖人称“三和大神”。

在深圳最耀眼的房价暴涨区域龙华区里，景乐南北片区三和和海信人才招聘市场，过去聚集了一批“三和大神”。

其实里面的人都不傻，他们觉得这是一种嘲讽，他们喜欢自称“挂逼”（是指的是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人）。

去年年中，国内有媒体找到一些三和人（包括呆在三和极乐世界的年轻人、在三和发达的黑中介、已经离开三和重新生活的年轻人），拍了部短片《三和》。原片为30多分钟，在网络上只能看到10分钟的删减版。

要用10分钟时间，讲一群底层年轻人的故事，可能效果不像日本《穷忙族》、《女性的贫苦》纪录片那么全面和深刻。而且，拍摄发生在三和整顿之后，网上传言“三和大神”的种种彪悍事迹已经“看不到”。短片的导演后来发文感慨，“三和无法光明正大的拍摄……除了采访，其他就是看运气能拍到什么算什么了”。

即便如此，“三和大神”作为国内底层贫穷青年的样本，它值得被关注。即便如此，《三和》作为国内唯一的大城市贫困族的纪录片，它值得被关注。

我们来看看，现在的大城市贫困模式是什么样的。

第一步：丧失身份

说这番话的，是在三和靠给人介绍工作、发大财的年轻人

不是每一个在三和打工的年轻人，都会被黑中介骗取身份证。因为，会很多人主动卖掉宝贵的身份证。为啥？无论是偷来还是骗来的身份证，通通可以换成钱。

第二步：背债

前面提到，有些人被黑中介骗去当法人，可能会承担某些公司的债务。

现在有更EASY的模式，背网贷。

网传三和有一种假手机店，专门帮人骗取分期贷款平台的钱。比如门店的人帮“三和大神”申请4000元的贷款，门店拿3000元。这样，“三和大神”就赚得1000元，同时背上4000元的债务。

在三和，普通的便利店都会有典当及手机业务，方便年轻人随时背债。

第三步：泡网吧

网传三和有着全深圳最低廉的物价：

早餐：1元馒头

正餐：4元挂面

网吧：1.5元/小时，6-8元包夜

住宿：6元/晚（网吧）至15元/晚（小旅馆床位）不等。

这就能够解释，为什么工作1天（大概赚100元）能够在三和生存3天。

有人将三和、海信人才市场画成漫画，生动描绘“三和大神”招工的心态：只做日结。

“工作一天可以玩三天”的EASY模式，令“三和大神”爽得不要不要。

哪天手里没钱，连吃喝都问题，那就去打工一天或者游荡。

实际上，三和一带有很多正规工厂招工，工资待遇比“日结”那种好很多，但经常是很难招到人。“三和大神”不屑于去赚钱，工作的唯一动力是有钱去泡网吧。

不要嘲笑这些整天泡网吧的既穷又丧的年轻人。陷入贫穷的恶性循环时，人会悲观、失去斗志。正如日本纪录片《女性的贫困》跟随妈妈常年居住在网吧的小女孩说：“虽然明白有很多事必须去做，但是等到采取行动时，马上就变得很悲观，什么都做不了”。

短片《三和》后半段，受访者讲述自己的经历。几乎每个陷入三和贫困循环的人，背后有令人震惊的不幸和辛酸。更令人辛酸的是，受访者不对自己、将来抱有想法，日子就这样凑合过去。

自从去年当地政府整顿三和，现在很难见到短片里面的影像。但这些年轻人从未消失。

据说00后加入三和大军。

由于日结中介、网吧、小旅馆的存在，大城市的市容变得不好看。整顿一下，“三和大神”就转战其他地方。城里人“看不见”这些丧丧的年轻人，但他们一直都在。

比起“三和大神”带来脏乱差的城中村市容，更不堪的是丧失赚钱斗志的年轻人。最早那批打工仔，只要有工开、有钱赚，不论多脏、多苦的工作都肯做。现在轮到20、30岁年轻人进程务工，有宿舍住不要、有稳定工资不要、可以吃饱喝足不要，只要无忧无虑上网。

那些正规的工作单位，在“三和大神”眼中是“黑厂”，还不如日结。

拿什么来整顿三和，拿什么来拯救自甘贫穷的底层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