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玉的平庸人生（2）

贺玉十二岁时入了初中，而身为学生，贺玉学习一点都不能算努力。上课睡睡觉，在作业本上画画穿长裙的古装小姐，偶尔瞄几眼琼瑶的小说是贺玉初中生活的几大爱好。显然，贺玉在课堂上可不是安分守己的学生，不过有一点还是难能可贵的，至少她一般都不会在课堂上找别的同学讲小话。

贺玉的平庸人生（2）

那会的贺玉很瘦，个子却高过班上大多数男生，所以老师总是将她排在最后，对此，贺玉极为满意，因为这极有效地成就了她自由散漫的上课风格。而老师不知道，贺玉其实那会就已经近视很厉害了，估计至少有个四百度的近视。一向认为自己不聪明的贺玉在初中那会还真是做了点聪明人才会做的事。整整三年，贺玉一直坐在教室最后面，一直靠着将自己的眼角往旁边拉来看清老师写在黑板上的板书。将眼角往旁边拉，就可以更清楚地看清黑板上的字，这可真是贺玉颇为独到的一个发现。

贺玉学习虽然不算努力，不过她的成绩还算过得去，甚至有时还能与“优秀”两个字沾点边。贺玉如今都清楚地记得自己刚进初中那一年的其中考试成绩，语文，数学，英语每门都打了60分，那三个60分跟商量好了似的齐刷刷地跳跃在贺玉面前，刚好及格的成绩总算能让她给父母一个过得去交代了。

而那年贺玉的期末考试成绩一出来差点没亮瞎她班主任翁老师和父母的眼睛。语文，数学，英语试卷上的批阅分数分别是，78分，92分和95分，贺玉考了年级第二名，学校给她奖励了一个装着两块钱的红包。贺玉红着脸在同学们充满景仰的眼神中上台从慈祥的校长手中接过了红包和奖状，那是贺玉人生旅途中难得的荣耀。此后的两年初中学习生涯中，贺玉的成绩基本都是保持在班级的前八名左右。

贺玉在班上的成绩虽然算不错，但她却从来没有得到班主任翁老师的特殊青睐而被选为班干部什么的，她甚至连组长那样的小官都不曾当过。贺玉不像班上其他成绩好的同学那样成天嘴甜地老师长老师短地叫个不停，更不会有难题就虚心地向老师请教。老师最喜欢求知欲强的学生，这可是一个无需验证的事实。

贺玉害羞的性格总是让她远远地逃离老师的眼神，老师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她。在她的记忆中，翁老师教了她三年语文当了她三年的班主任却从来没有单独找她谈过一次话。在多年以后，贺玉再回忆起她读初中那会的情形时，心里还会想着，如果当初翁老师能够给她多一点的关注，或许能在某种程度上让慢慢长大的她的内心有更多一点的阳光。后来，在贺玉长大后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她总是会更多地去关注那些沉默的孩子，因为她知道藏在孩子沉默背后的那颗心是孤独而冰冷的，是需要有人来捂热的。

贺玉记得，当年翁老师在她初一期末的成绩单上洋洋洒洒地写下了“该生性格孤僻”的一句金言。翁老师没有看错，贺玉自小性格孤僻，长大后性格孤僻，活到中年后性格越发地孤僻。不过，贺玉宁愿用孤独来形容自己的心性，因为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性格怪癖，只不过她没有碰到真正懂她的人。

在贺玉的老师和同学看来，她是那种很沉默的孩子，而其实贺玉的世界并不算冷清。每天放学回到家扔下书包背着背篓去到田间割鱼草，挑着铁桶去半里外的水井里打水，然后缩着脖子挑着满满的一担一担的水晃晃悠悠地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跨过自家那高得有些夸张的破旧木门槛，直到将厨房那张着大口的水缸填满。

在热火朝天的夏日中午，贺玉穿着花短裤赤着脚拿着捞网脸盆顶着毒辣辣的太阳去到家门口的小河里捞小鱼小虾来自娱自乐，但她却从来不吃她费了时间打捞上来的新鲜鱼虾。到了枣子成熟的季节，贺玉会利索地爬上高高的树梢摘下满布袋的枣给家里人享用。

贺玉读初中时，偶尔也会跟她的同学在学校打乒乓球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天黑时分。而学校后面的那条水渠常是贺玉与几个女同学卷起裤管打水仗的水上乐园。

贺玉觉得她所在的班级很有些奇怪，学习成绩好的男生女生自成一派，家庭条件好的是一个派别，而性格腼腆的贺玉则跟几个成绩一般家境一般的女生打得火热。有时贺玉也会跟着几个女生八卦些班上同学的动态，比如，刘艳云与物理老师的师生恋，杨爱华被长得高大帅气的男生抛弃，班主任老师与一名男老师的暧昧关系，等等。

初中时的贺玉虽然敏感，但却从来没有喜欢过某个男生，哪怕只是一点点，因为她觉得班上的男同学都是一点也不成熟的小屁孩，有几个男生甚至还挂着鼻涕。她觉得班上那几对谈恋爱的同学很无聊，还不如她在课堂上画画长裙小姐有趣呢。

贺玉轻轻松松地在学校里消磨着时光，读着神仙书，考着不算拔尖却也不差的分数。初三那年，贺玉报名参加了中专的师范生考试，要知道那会考中专可是农村孩子梦寐以求的跳出农门的大好机会。但因为那个时候报名参加中专考试的学生太多，贺玉成绩又不拔尖，她父母也没有像其他学生父母那样找老师送点小礼说点好话什么的，所以没几天，学校领导便取消了贺玉的参考资格。

参加不了中专考试并没有让贺玉有多难受，她照例每天安静地坐在教室后面看看小说画画小姐，冷眼旁观着同学打打闹闹，偶尔跟几个玩得好的同学说些八卦。对于读书，贺玉是真的没有多上心。

令所有老师意外的是，贺玉在中考中发挥极好，考出的成绩超过了中考录取线一大截，那会，学校老师才拍着大腿说，当初应该让贺玉去参加中专考试的。

如果贺玉当初去读了中专，那么她的人生应该就会是另一翻景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