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十三

我没想到我的一生会以那样的方式结束，也好，我想，在我人生最甜蜜的时候。就是放心不下两个孩子，不过他们已经成人了，这于我而言是莫大的安慰。

毅哥哥的离婚协议是他不要房子，只分一半现金就可以了，在如今房价飙升的大城市，是很大方的态度，他的妻子考虑了半个月也就同意了。他就自己租了一室一厅，周末的下午我们会出去逛逛，聊聊别后的日子或者日常，好像有说不完的话，20年的光阴在我们之间划出的沟壑在慢慢变窄。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5月初，郭老师夫妇跟我说他们报了月底畅游长江十一日的游轮，目的地是重庆，准备去了重庆再顺道游成都前后20天左右再回来。我一算时间，刚好可以回家陪着女儿高考，开心地跟毅哥哥分享了这个消息。

5月24日晚饭后，郭老师的女儿从美国打电话回来，说她怀孕了，但是孕酮有些低，希望他们可以去那边帮忙照顾。老两口开心不已，他们女儿已经35岁了，为了要孩子各种方法都试过，试管婴儿做了两次终于成功怀上，当即同意了。

刚好在签证期内，他们女儿马上就给买好了两日后的机票。第二天去处理报团的事，结果旅行社说出发4日以内基本上退不了什么钱。老两口十分舍不得，但也没办法，便把票送给我，总比白白浪费好，我从重庆回去也可以，可是这样一来就赶不上女儿高考。

我正犹豫中，毅哥哥跟我说他前两周加班，是在赶工作上的进度，他请了年假，要跟我一起回老家，也当散心，我说了游轮的事，他倒很开心，他也没坐过游轮，我纠结这样一来就不能守着女儿高考，他研究了行程，建议我实在担心就在游玩荆州后离团，下船赶回去也来得及。

5月28日，天朗气清，真是一个好日子，我们11点多点就来到五马渡码头集合，一艘蓝白相间的大游轮停在码头，最上层有“东方之星”四个大字，我从没坐过游轮，期待中有些兴奋，导游说这里是"五马浮渡江，一马化为龙"的吉祥之地，我们这个团是“夕阳红”的老年团，大部分是江苏和上海的老年人，四周一片软侬吴语，大家都很开心。

导游带着我们上了船，分房间，我们是四层的二等舱，一个房间4张床，上下铺，床比普通卧铺大一点，有卫生间，床头有储物柜，同屋还有一对60多岁的夫妻，专门从上海赶过来，得知我们不到40岁，说我们“年轻人”有福，他们期待游长江很久了，然后一边聊天一边收拾东西。

下午13点左右，鸣笛声相起，我们脚下的东方之星起锚开航，游览长江的旅程正式开始了。王叔叔坐在床边，拿出字母很大的老人手机，说要给女儿报平安，一边念着：“我们已经上船，一切都很好，请放心。”一边打字。我和毅哥哥坐在床边相视一笑，我们需要报平安的人就在身边，我突然想起我的母亲，她在村长死后竟然开始信佛，每到观音菩萨生日一年三次总是准时去庙里祈求。但是本质上的泼辣狠历依然如故，只是因年老看起来没有那么咄咄逼人了而已，不知她每次跪在佛前时想的什么，许的什么愿，有对今生的怨怼吗？还是在求来生？

安顿好之后，我们来到观景平台，江面上正是楼下长江百丈清，不知晚景会不会是宣传册上的山头落日半轮明。不一会儿，楼下的游客也陆陆续续上来，老年人们穿得花红柳绿，拍照、唱歌、跳舞呼朋引伴，好不热闹。我和毅哥哥站在栏杆边静静眺望着长江，虽然和热闹的人群有些格格不入，但却感觉到一种安稳。

“等我们老了再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