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乐猫小说备推专题 ‧本周值伯乐推文精选美文共赏

旧|希望

2022-08-30  本文已影响0人  领导浪漫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三期【旧】

2022年。

两名警察戴着洁白的手套,小心将那枚龙云玉佩放在桌子上,怔怔地看着我。“你怎么得到的这东西?那些教授可说这是明朝皇室的东西。”

龙云玉佩在灯光的照耀下,龙尾祥云处玉眼上的那抹绿晕仿佛随时都要溢出来。

我打开精致的檀木方匣,拿出那本金色丝锦包裹着的古书,泛着黄色。他们一起翻开了那本书,脸上满是疑惑。

书中记着很多人的名字,根据序号依次写着朱棣、朱高炽、朱瞻基......。他们对望了一眼,一起看向最后一个名字:冬天开的猫。

“冬天开的猫是怎么回事?”

我小心地回话。“那是我的网名。”或许那个人一直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我再次望着那枚龙云玉佩,蟠龙向上翻卷,与龙爪形成环形,整个龙身几近透明,龙尾处的祥云却有一抹碧翠的玉眼,像古潭深处的颜色。

他们合上书,抬头望了我很久。“这种传承还一直都没有断绝啊!”

1644年。

漫天的大火将皇宫完全笼罩起来,崇祯皇帝提着剑,披头散发望着地上的尸体,每个人都是他最亲的人。

她望着父皇剑上的血迹,缓缓后退,她不怕死,只是自己才15岁,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李自成的大军正在冲破城门,震天的喊杀声仿佛就在耳边。

崇祯皇帝走近了。“玉儿,我知道你怕,可你是朱家的人,不能在欺辱中活下去!”

剑终于挥了过来,她望着父皇斩过来的剑,眼睛里映着剑的光亮,绝美的脸上突然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着死亡。

“叮!”剑斩在一个人的胳膊上,他虽然穿着铠甲,剑还是斩进了血肉中。“连你也要造反吗?”

那个人一下跪下去。“卑职愿意带着玉公主杀出去,去找援军勤王!”

崇祯皇帝将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我一定会带来援军!一定会的!一定会的!......”年轻的侍卫不停磕头,大理石地面有了血迹。

“王承恩,将东西给他们。”崇祯皇帝沉默了好一会。“如果能冲出去,不要回来了!”

“卑职一定会带着援军回来的!”侍卫将那个精致的方匣放进怀里。

叛军攻破城门,他们举着手里的刀向着皇宫杀过去。

一个角落里。

一匹骏马静静地立在黑暗中,马上坐着两个人。

“害怕吗?”年轻的侍卫望着远处的城门,第一次感觉这短短的距离是那么漫长,和人生一样漫长。

女孩身体颤抖着,紧抿嘴巴。“嗯!”

侍卫拿出一块红色的丝巾,轻轻蒙上女孩的眼睛。“不怕!我不会让人伤害你。”

女孩在最后一刻扯下丝巾。“我想看你为我拼命的样子!”

2022年。

那些历史教授、考古学者戴着厚厚的眼镜轻轻翻看那本古书,仿佛在看一件精美的瓷器,那么小心翼翼。然后他们一齐抬头看着我。“为什么崇祯皇帝名字下面的序号空着一个名字,接着的序号却是明朝公主朱玉儿?而你冬天开的猫的名字上面的序号为什么也空着一个名字?”

我思索了一会,思绪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我出生在一个遥远的乡村,四周除了山还是山。父亲三十岁的时候才有了我,他将能给我的全都给了我,除了日渐苍老的身躯,他什么都没有留下。听说母亲以前疯疯癫癫的,也不知道是被人丢弃了还是自己走丢了,反正是被父亲救了下来。

因为母亲什么都不知道,派出所的民警也没有办法找到她的家人。在村里长辈的撮合下,她成了我的母亲。

自我记事起,母亲一直都喜欢将我抱在怀里,直到她的怀抱里在再也装不下我。她看见我后的笑永远都是一个样子,从来都没有变过。她只认识我和父亲,见到谁都会浑身战栗,然后将我护在她的背后,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父亲将一枚玉佩挂在我的脖子上。“这是你母亲昏迷在山里的时候,手上死死护着的东西。以后你出嫁的时候,就算你的嫁妆了。”

母亲坐在旁边一直看着我和父亲,脸上一直都挂着那种笑,仿佛能融化冰雪。

到了上学的年纪,村长再次要求父亲搬到新农村,这样我上学就很近。父亲挠着头,望了望母亲。“她怕生人,我自己送孩子上学吧!”

小学的时光,那长长的山路被我们一家三口踏了无数遍。父亲总是牵着母亲的手,走得很慢。

我知道劝父亲也没用,他既放不下我,又放不下母亲。很多农活母亲都做不了,家里都靠着父亲,也靠着天吃饭。

上初中的时候,开始住校,每个假期,父亲都会带着母亲来接我。母亲见到我的第一件事,永远都是把那枚玉佩挂进我的脖子里。

其实,我相信母亲不是疯子,一直都不是。她总是把最好的菜放在我面前。她将我的奖状贴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以此来展示她的骄傲。

暑假的一天,夕阳西斜。父亲踏着晚霞回了家,他将左腿上绑着的草绳再次拉紧。“看着点你妈,我要出去一趟。”

我看着他头上的汗珠,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怎么了?”

“没什么事,我去镇上一趟,用不了多少时间。”

我掀开他的裤管,四个血洞还在滲着血,草绳扎在血洞的上面。“什么蛇咬的?”

父亲急忙放下裤脚,他担心母亲看见。“草上飞!我得去镇上抓点药。”

“我去吧!你这样还怎么走?”我站起来,准备跑出去。

父亲有些犹豫。“那你千万小心,天黑你要是害怕就跑回来,我这扎着草绳,拖一晚上也不要紧。”

“什么不要紧!会要你命的!”我一头冲进夕阳里。

镇上有着我们这个地方唯一的诊所,但是很远,父亲的情况需要我跑着去。

我赶到那家“李氏诊所”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诊所已经关上了门。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我站在门口,气喘吁吁地翻开了全部的衣兜,里面什么都没有。

诊所二楼亮着灯,一楼一片漆黑,狭小的院墙并不高,我很轻易就翻了进去,一楼窗户之间的钢筋栏杆刚好可以过我瘦弱的身体。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草药味道,我蹑手蹑脚靠近那些小格子抽屉,轻轻打开每个抽屉,将里面的草药抓上一小把,放进裤兜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裤兜都有了破洞,有些草药顺着腿漏进鞋子里。我小声地哭泣,我不知道哪些药物可以治疗父亲,只知道这些药物中,总有我需要的。

灯突然亮了。

心脏仿佛要从胸腔跳出来,我站在橘黄色的灯光下,颤动着身体,不敢抬头。

有人踩着楼梯下来,就像踏在我的心尖上。

“谁病了?”声音沙哑,显得和蔼。

“我爹被蛇咬了。”我身体抖得厉害,声音也跟着抖。

“知道是什么蛇吗?”

“草上飞!”我依旧低着头。

“确定吗?”

我抬头,看着他。他四十多岁,白白净净的脸上挂着一副有些裂纹的眼镜。

他开始配药,用一杆小秤称重,然后包进一张旧报纸,递给我。“捣碎后黏在伤口上。”

我对着他深深鞠了一个躬,准备翻窗户出去的时候,他打开了门。“我家里还有病人需要照顾,没办法陪你去。”

我有些窘迫,站在门口对他再鞠躬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男孩。他站在楼梯的拐角处,一半身体陷在阴影中,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

我跑进黑夜里,心脏还在砰砰直跳。

等我到家的时候,母亲陪着父亲坐在门口,微弱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投得老远。

等我将药敷在父亲腿上的时候,他的腿开始肿胀,泛着黑青色。

过了半个月,父亲又一瘸一拐地下地去了。我只能在母亲看得见的地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知名大学的通知书像是一颗炸弹,在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炸开了。

村长带着镇上所有的干部过来祝贺,也带来了村镇挤出来的助学金。母亲将我的手攥在手心,离人群远远的。我看着一瘸一拐的父亲忙着招呼客人,有些哀伤。

我不敢再提不去上学的事,因为父亲一直在哭,他的肩头一耸一耸,用两只大手捧着自己的脸。“是不是我害了你?”

“不是!我……我只是不想离开你和妈。”我极力争辩。

母亲将大学通知书递到我手里,紧紧握着我的手,可能她明白了,我已经张开了翅膀,要遨游蓝天。

临走前,我站在镇上那家诊所的门前。房子已经换了租户。

“他们走了好久了,听说去了很远的地方。”面馆的老板娘告诉我。

走的那天,我们起的很早。一家三口在山路中穿行,和小时候一样。不一样的是母亲拉着我走在前面,父亲背着我的行囊跟在后面。

母亲打扮得很漂亮,有一种高雅绝丽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

我踏上车的那一刻,母亲突然跑过来,她将那枚玉佩挂在我的脖子上。在司机不停的催促中,依依不舍地放开我的手。

车开动了,母亲小步跟着,后来她迈开步子,拼命跟着车跑,像真的疯了一样跑。

那也是我第一次看见母亲哭泣,流泪。

大学和我想的很不一样,仿佛两个世界,我与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在电视上看过的东西,这里都有,想要融入这里,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寝室里的同学聊着我听不懂的八卦,我总是礼节性地笑笑,插不进嘴。

“给!”同在上铺的小玲将一个笔记本电脑递过来,她知道我渴望这个,但我买不起。

“不用了,我暂时用不上。”我将电脑推回去。

“喏,你看!”她打开那个黑色的手提包,拿出一台新的笔记本电脑。“华为的,我爸奖励我的!”

“那这个多少钱卖?”我指着那台旧的。

她将下巴拖在手上,眼睛望着天花板,陷入沉思。“嗯……门口收废品的大爷给我出一百,我们是同学,打个对折吧,五十,就五十吧!”

“你被坑了吧!你这笔记本八成新!”我望着她,我知道她在骗我。

“现在行情就这样,有了新的,谁还在乎旧东西值多少钱?”她伸出手,放在我面前。“拿来!五十!”

我掏了掏口袋,里面还有五百多块钱,这些钱还不知道能让我坚持多久。

她见我迟疑了一下,收回手。“行了,晚点给也成!”

我还是拿出了钱,将其中一张递了过去。

“我没有零钱找你,你先用着吧,用着合适再说。”她将笔记本电脑丢在我的床头,翻身下了床。“我去吃点东西,有什么要带的吗?”

“不用了,谢谢!”我没有吃零食的习惯。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听说家里门前的山上也架设了信号塔,我给父亲买了手机。父亲寄来的钱都被我返回去,但他们还是准时寄过来,可能他们知道奖学金根本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你这样总是不说话,怎么能行?去简书吧,起个谁都不知道的网名,把自己的故事都写出来!”小玲盯着我的眼睛。

我开始在简书写点东西,因为寂寞,很多事情只能在上面诉说。我给自己起了个网名:冬天开的猫。

我将我的故事编成小说,都是些小时候的事。

“能加你好友吗?”一个网名希望的人发来简信。

我点了点他的主页,注册了很长时间,除了签名写着“不要爱上我!”没有一篇文章,关注的名单除了我没有任何人,仿佛他一直都在等着我。

“我们认识吗?”我回了一句。

“感觉我们应该认识。”

“应该?”

“你写的那些地方,我很熟悉,真的!”

我感觉他在骗我,准备退出的时候,他又发来一句。“那个诊所应该是李氏诊所吧!你说的那个诊所。”

我脑袋懵了,仿佛被人看穿了心事。因为我写的故事只简单提了句镇上简陋的只有一个诊所。

“我没有恶意的,只是看你的文字透着悲伤,虽然你在极力掩饰。”他又发来了简信。

“你也是我们那里的人么?”我回复过去。

“不是,待过一段时间,很悲伤的往事啊。”

之后的很长时间,我们一直在网络上聊着,天南海北地聊。

“以后可能很少时间上线了。”

“遇到什么事了么?”

“我找了份短时的工作。”

“具体做什么?”

“就是给学校对面的一家烧烤店递递菜单,算算账这样的。”

他很久没有回复,我继续介绍。“老板娘有了身孕,我只是周六、周日晚上过去上班。”

“这种工作还是不做的好,会忙很晚。”

“就在学校对面,再说,我得吃饭,我家里的情况你应该看出来了。”我拿出那枚龙云玉佩,脑袋里都是父母的影子。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回了一句。“注意安全!”

烧烤店的确会忙到很晚,醉酒的人们在这里发泄着各种不满的情绪。

每次回到宿舍,双腿就似灌了铅一样沉重。电脑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

“20块钱的羊肉串,一瓶啤酒!”一个男人坐在最靠边的位置上向我招手。

我微笑着点头。“好的,您稍等!”

男人三十岁左右,寸头,白皙好看的脸庞挂满疲惫。我每次都能看见他,吃的没有变过。也总是等到我们收摊的时候才离开。

我问过老板,他平常不来,每个周六、周日晚上过来。我送菜的时候,总会看见他认真地看着手机,都是些书法作品。

“可能也是个学生,或者老师。”老板娘告诉我。

我打开久违的电脑,他的简信有很多。大多都是不要太辛苦之类的。

“现在顺手多了,不再手忙脚乱了,一切都好!”我打着呵欠回了一句。

“那就好,早点休息!”

一天晚上,我们正准备收摊。五个男人走了过来,他们吹着口哨坐在了铺子前,漫天的酒气被风吹了过来。

“我们已经下班了,明天再来吧!”老板的声音打着颤。

“再说一遍!”一个年轻人站起来,怒视着他,脖子里的纹身若隐若现。

老板回头看了看老板娘,示意我将菜单拿过去。

他们接过菜单,目光都投在我身上。“都说武大门口烧烤店有个漂亮妹子,还真是!”

一个男人站起来,凑近我。“真香!”

随后他们都站起来,将我围在中间。

老板急忙走过来扒开他们。“各位大哥,她还是个学生!”

“滚!”老板被人推开,跟着一个板凳砸在他身上。

他们哄笑着越靠越近,我惊恐地抱着自己的肩膀,宛如掉进了冰窟中。

人群被再次扒开,一只手有力地将我拉出来。

那些人再次爆发了怒火,同时举起了脚边的板凳。

那个人一手将我拦在身后,另一只手掏出一个东西,扬在那些人的面前。

那些人仿佛一下醒了酒,全部丢下板凳。“哎哟,警官!误会,误会,我们这就走!”

片刻后,这里又恢复了平静。

“谢谢你!”我的心脏依旧砰砰乱跳。

“没事了,你回去早点休息吧。”警官亲自将我送进校门。

“喂!”他突然隔着大门叫停了我。“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聘请你帮我做事,工资什么的都好说。”

我回头看着他。“如果是我力所能及的,我不要工资。”

“明天我们谈谈吧!上午十点我在门口等你。”他挥挥手算作告别。

我洗漱完毕打开电脑,网友希望在早上发了简信。“这个暑假准备怎么过?”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先找点事做。”

“有眉目了吗?”

“还没有。”我将今天烧烤店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就说,那种地方不适合你。”

“是啊!要不是那个警官,我都不知道怎么办!”

“他人怎么样?那个警官!”

“看着挺沉稳。”我沉默了一会儿。“他说有事找我帮忙,会开工资,我还没有头绪。”

“先看看是什么工作,起码会安全很多,你觉得呢?”

“看看再说吧!”

第二天是周末没课,我去的时候,警官已经在门口等我。

我们一起走在街头。“你不用上班么?”

“我请了假,很长的假!有两件事要处理。”他的声音很有磁性,像电视播音员。

“你让我练习书法?还给我钱?我不认为这是份工作。”听完他的诉说,我有点懵。

“知道你有疑问,我长假的原因之一。”他抬头望着天空,说得不紧不慢。“我答应了别人,就一定要做到。那是一种特殊的字体,或许你能做到。”

我站在原地,直直地看着他,我知道他没说完。

“我替你辞职了,他们给你50元一天,我给100元一天。学会后替我写几个字,然后我一次性给你五千元,同时意味着咱们雇佣关系的结束。”

“为什么会找我?”

“你做每件事都很认真。”

“什么时候上班?”

“你来见我的时候!”

“到什么地方上班?”

他指着一个地方,和烧烤店不远的一个居民楼。“我住在那里。”

他看到了我眼中的迟疑,微微一笑。“你当然不会在我家里上班,我在烧烤店旁边租了一个很小的位置,那里上午八点开门,下午五点关门。每个月你有八天的假期工作,如果暑假前你没有学会那种写法,还可以继续留在这里。当然我希望不用拖得那么久。”

我抓过他扬在手里的钥匙。“希望不会给你写破产。”

铺子没有招牌,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张书桌上早已置好纸笔墨砚。

他将标准字体挂在墙上。“不是让你临摹,而是让你看清它的写法。”

“写哪些内容?”

“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一下,捉弄他。“冬天开的猫!”

他有些吃惊,考虑了一会。“那就写冬天开的猫吧!”

那种字体像是楷书与隶书的综合体,每一笔都透着楷书的奔放与隶书的圆浑。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有些沮丧。

警官看着我迟迟不敢动笔,笑道:“不要灰心,慢慢来!”

我写字的时候,他总是安静地坐在门口,目光呆呆地望着远处的天空,沉浸在他自己营造的世界里,只有那些呼啸而过的救护车才能将他拉回到现实。

他将我的字全部收集到一起,整齐地码放在货架上,然后付给我当天的工资。

那天午后,树上知了的叫声很大,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很烦躁,毛笔仿佛也在和我对抗。

“你已经写得很好了,陪我出去走走吧!”他起身看了看我的字。

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燥热的天气将人们逼进了商场。

“冬天开的猫!你怎么会起这样的名字?”他打破沉默。

我笑了笑。“你猜!”

他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我。“第一次见你笑,好美!”

我收回笑容,感觉脸上发烫,气氛有些尴尬。

他将手抻在拱桥的扶手上,岔开了话题。“我想了好久,冬天开的猫大概有两种解释。”

我将目光投在他脸上,等待着他的话。

“你的本意大概是第一种,我感觉到的却是第二种。只有在冬天的时候,猫才是团着睡觉,像是一朵花!你起这个名字应该是这个意思。”

他止住话头,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你感觉到的第二种是什么?”

他苦笑了一下。“有些牵强,却符合我的观点。我是拆开分析的,冬天代表着寒冷,猫总是独来独往,代表着孤独。”

“的确有点牵强,可是你为什么会认为我寒冷和孤独呢?”

“将来你会知道,不说这些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们在公园的池水边坐下来。

“明成祖朱棣还是燕王的时候,皇帝朱允炆以削藩为名想要除掉他。朱棣每天活在惊恐之中,他的实力使他没有与朝廷对抗的决心。他想将未来交给上天来决定,他请和尚姚广孝为自己占卜,大凶的卦象让朱棣心如死灰,充满绝望。刚好有人进献了一块上好的玉石,姚广孝拿起玉石高兴的大笑,朱棣看了看玉石终于下定决心,发起了靖难之役,成就了一番伟业!”

“这些历史书上都有。”我有些失望。

“朱棣登基之后,令能工巧匠根据那块玉石的本样细心打磨,做成了一样东西,装在一个香檀木的匣子里。并且立下规矩,传承后世。这些历史书上有么?”

“你也说了,只是故事。”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些。

“那个匣子后来一直在他的后代帝王手里流传,直到明朝最后一位崇祯皇帝。李闯王打进北京的时候,那个匣子才开始流传民间。”

“你是说这个故事是真的?那么朱棣究竟用那玉石打造了什么?现在还在民间流传?”

“我没有见过那块玉石!”

“那就是说你见过那个匣子?可是你有了木匣为什么会不知道那块玉石呢?”

他直直地盯着我。“这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我有时候再想,他会打造什么呢?玉玺?兵符?据说这些东西一直都在传承,从未间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重新传到朱家人的手里。是不是很神奇?”

“你就编吧。”我瞥了他一眼。

他笑了一下。“行了!咱们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了。”

回到宿舍,我打开电脑登录了简书。除了一些无聊的赞,没有什么信息,我有些失望,点开了网友希望的简信,不知道他这会是不是在线。

“在忙吗?”我发了信过去,我脑子有些乱,希望有人解惑。

“今天这么早?”他回复得很快。

我将白天的事情告诉了他,然后问他。“你觉得他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他思考了一会。“他让你写那种文字,会不会与那个故事有关?”

我怔了一下。“你相信这样离奇的故事?”

“他是一名警官,没有骗你的必要,你觉得呢?”

我没有回答,他又发了信息过来。“二十多年前,有个地方发生过一个案子,据说也和一件传承的古物有关。”他补充了一句。“和你们那里不远。”

“我还没有出生呢。”

“听说,一个医生的儿子得了什么重病,医生知道那种病没有可能治愈,他变卖家产四处奔波,所有的医院、专家都是同样的答复。他将希望寄托在了那些民间的中药偏方,几乎踏遍了整个中国。妻子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喝了药!”

他停顿了很久。“他一边用自身所学,开诊所治病救人,一边四处寻找各种偏方救自己的儿子。”

我有些伤感,我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因为那个诊所我见过。

“后来,有一个女孩告诉他,或许有一个东西可以救他儿子。那是一个传承,得到那件东西总能给人以希望,但是需要完成一个任务。孩子还小,完成那个任务几乎用了一年。他们高兴地出发去女孩家里,想要完成交接。”

“一个经常在村落里收古玩的男人听说了那个东西,无论他开出多少价格,那家人就是不卖。当天夜里,那个收古玩的男人潜入了那户人家,老夫妻两人和他们的女儿奋力反抗,那男人惊恐中将匕首刺进了两个老人的身体。老头抱着那男人的腿让女孩快跑,女孩拿起木匣内的东西哭着跑进了黑暗中。那男人挣脱了老人,跟着追了出去。”

“等到那个医生带着儿子来到那户人家,救护车停在那家门口。老人的老伴被蒙了白布抬出来,老人斜靠在墙角,怀里紧紧抱着木匣,他对着人群中的医生招手。他郑重地将木匣放到医生手里后,眼睛直直地盯着医生,直到死去也没有闭上眼睛。”

“然后呢?”我有些着急。

“后来那个古物贩子被抓了,很多警察进山搜寻女孩的下落,她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医生和他的儿子呢?后来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我也只是听人说。”

暑假的时候,我准备先回家里看看父母,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警官仿佛知道了我的打算,他在校门口等我。“我晚点可能会离开很久,能不能先将我的事完成,我的时间很急,就算帮我!你已经写得很好了,就差最后一步了。”

我看着他,他的脸色白的像似缺血,几天不见憔悴的令人惊讶。他的鼻子里有血流了出来,他仿佛不见,一个劲地请我帮他。

我急忙拿出纸巾替他擦拭,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我当你答应了。”

“嗯!”我应了一声,任由他拉着我的手。

他依旧静静地坐在门口,将背影留给我。“你说,我剃了光头会不会吓到你?”

我抬头看着他孤寂的背影,和我的父亲一样,像一座巍峨的大山横亘在天地间。“怎么会,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那就好!那就好!”他又拿出纸巾开始擦拭鼻子。“这鬼天气,狗都被热脱了皮。”

第二天,他真的剃了光头。见到我后,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他拿出一个木匣,将里面金色丝锦包裹的书在我面前摊开。“今天将冬天开的猫这个名字写在这里,用红色的墨写,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墨。”他指着一个地方。

“你还是坐在那里吧!”我指着门口那把椅子。

他看了我一眼,转身默默地坐在了门口。

我没有听他的话,在他指的序号下面写下了我的名字。

他显然有些吃惊。“你怎么空了一个序号?”

我沉默了一会。“那个序号一直都有个人。”

我接着说道:“记得吗?我说过的,我妈并不真的是个疯子,她只是受到了惊吓。她看了你的照片,说你还是小时候那个样子,那么懂事,那么乖。”

他开始哭泣,蹲在了空无一人的角落里。

我从脖子里取下那枚龙云玉佩,放在木匣里面那个凹槽里,严丝合缝。“我妈让我谢谢你,谢谢你坚持了这么久。她也有个故事让我说给你听。”

1644年。

烈风扯直年轻侍卫鲜红的大氅,训练有素的战马全力奔驰,像一支离弦的利箭,冲出城门。

李闯王的十几名骑士咬在身后,他们对着他们的背影放箭,咒骂了一阵便撤了回去。

年轻的侍卫浑身沾满血迹,一双眼睛肿得老高,身体到处都是刀剑劈斩的痕迹,左臂也无力地垂下来,骨头被利器斩断了。他仿佛忘记了疼痛,右手依旧握紧满是崩口的战刀,拼命催马。

“没受伤吧?”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总是涌出鲜血。

他们跑到一处高岗,侍卫勒停了战马。他将公主抱下来,把战刀夹在腋窝,从怀里掏出那个木匣。“拿着!”

“我在这边!”公主握住他的手站在他的面前。

“我看不见了!”他哆哆嗦嗦将木匣放在公主手上。

公主看他依然带着以前的那种微笑,两只眼睛被鲜血填满。他微微侧头,想要利用耳朵来探听点什么。“你真的没事么?”

“我没事。”

侍卫伸手去摸他的战马,他将战刀叼在嘴里,翻身上马。“朝南方走,不要回头,我护不了你了。”

“你去哪?”

“我答应过皇上,带援军去勤王!记得么?”他调转马头。

公主四处看了一眼。“你哪里来的援军?你疯了吗?”

“怎么会没有援军呢,一定有的,一会你就知道了。况且,我也活不了多久了,让我去做吧!”他扬起了战刀,猛地催马。

“傻子!即便你是李自成的儿子也保护不了你的!”公主蹲在地上哭泣。

他突然大笑起来。“我本就是父亲最不喜欢的那个儿子!”

公主急忙爬上最高的那个山头,整个紫禁城仿佛就在眼前。一人一骑在夕阳里向着正在有序进城的闯王大军发起冲锋。

公主突然明白了他的话,他是带着援军去的,他自己就是援军。

2022年。

我讲完了故事,他仿佛还沉浸在故事里。

“原来你是她的女儿啊!”他盯着我看,目光有些恍惚。

“我明天还会在这里等你,不见不散!”我对着他的背影喊。

他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我会努力的。”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看见我后,旁边烧烤店的老板满脸喜悦。“我老婆生了闺女,七斤一两,母女平安。”

“恭喜啊。”

老板沉默了一会,有些犹豫。“我在医院看见他了,那个警官。抢救了几天,他是笑着走的。”

虽然我早有准备,可眼泪还是不自觉流下来。

自那以后,网友‘希望’仿佛也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上过线。

听完我的故事,那些教授、学者面面相觑。“这个东西如果一直在传承,那他传承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希望!”我回答的斩钉截铁。“人这一辈子,可以失去很多,唯独不能失去希望。”

“你决定把这些交给我们,那这个传承就断绝了吧。”

我起身走到门口。“希望一直都在传承,永远不会断绝。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们,只是觉得有些人的故事不该被遗忘!”

没过多久,我收到一封信夹着一个银行卡。“傻子!我就知道瞒不住你的,是的,都是我!卡里是你的报酬,我们说好的,原始密码。想我的时候,抬头看看天吧,我一直都在!——网友:希望。”

我抬头看着天空,几日的大雨终于停了,灿烂的阳光从云层透下来,高空中,似乎有股疾风正在驱走黑云,被水洗过的湛蓝色天空中,一道彩虹升起,一直横贯到远处的地平线,分外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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