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冬雪的暖阳》四
也不知是因为对面那个大美女还是暂时打开了心结的缘故，我竟然胃口大开，将眼前的套饭全部塞进了肚内，在此期间，关子依一直在以她那美到爆表的笑容迷惑着我，使我陷入了幻想之中，如果我们一直这样下去……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其实你挺单纯的。”
关子依笑颜可人地说了一句。
“我这叫本色。”
我立马对她的用词进行纠正，单纯，对于已经踏入社会，有了一年工龄的我来说，那不啻为“幼稚”的委婉说法。
现代人就是这样，年轻时最怕别人说自己不成熟，当脸上终于被久违的成熟挤压出皱纹之后，又回过头去追念年轻时的肆意与任性，真是一道无解的人生难题。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真要全方位地对你那个朋友进行报复吗？”
我低头沉默，真要那么做吗？
抛开我与顾城那根深蒂固的友情不说，如果真要去他的家里或者公司里闹的话，丢脸的恐怕不光是他吧？
我在心中进行反复的提问，答案是，那种泼妇一般的行为，我根本就做不到。
今天这种接近疯狂的举动，已经达到了我的极限。
最为关键的是，哪怕顾城这样伤害我，当我回忆起过去时，才发觉自己对他的那份兄弟情依然存在于心中，只不过，我是以色厉内荏的方式掩盖而已。
抬起头来，我发现关子依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我，显然还在等待我的回答，我有些颓丧地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关子依若有所思，我不想继续纠结下去，便趁机说道：“别光说我，为什么不说说你的情况？”
关子依一愣，下意识地说道：“我的情况？”
“是啊。”
关子依展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来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只得胡乱地道：“有什么说什么，你现在上班了吗？”
“我上大四。”
“哦，那你是学什么专业的？”
“社会心理学。”
关子依回答的很是痛快，但我却因她的话语产生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大学四年的生活我也曾经历过，所以我很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这个时间段，正是大学生准备毕业论文的关键时期。
“你不会认为我的遭遇会是一个好素材吧？”
关子依完全没注意到我挖的坑，直接跳了进去，“其实现在单身家庭子女的问题，也确实是一个比较值得研究的现象。”
“这么说我还有机会成为你论文中的典型案例？”
关子依非常惊讶地看着我，她的措手不及显然昭示了我的判断毫无差错。
原以为这顿饭会成为我人生中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却不曾想到，原来竟藏着如此可恶的目的性。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将成为别人论文中的主题论据，而那千方百计想要规避的事件也将要公然呈现于世人眼前，我的怒火便不由自主地再次升腾起来。
“你别误会，其实我只是对你感到有些好奇……”
看到关子依那张升起红云的俏脸，我就知道，她自己都为这种带有欺骗性的解释感到羞愧。至于此次请客的原因以及此前她那些略显奇怪的表现，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极尽讥嘲之意哼地笑了一声，你以为小说中艳若桃花一般的邂逅情节是为你准备的吗？迟旭啊迟旭，就是个傻瓜，蠢蛋！
“我又不一定要把你的事情写进我的论文里去。”关子依轻声说道。
我压抑着内心中喷涌的冲动，毫不理会她的表示，只管对着服务台的方向叫道：“服务员，买单！”
关子依连忙道：“不是说好我请客的吗？”
“不敢！”我冷冷地回了她两个字。
或许对于她来说，一顿饭换得我的遭遇经历很公平，但对于我而言，那等同于一种羞辱，是赤果果的讽刺！如果真让她来付账，那就代表着我的妥协，不，我不认可这种交换！
服务员很快走了过来，“您好先生，您二位一共消费了四十五元。”
我摸出仅剩的一张五十元丢到桌上，被气愤冲昏了头脑地说道：“不用找了。”
“先生，我们留仙居是不允许收取小费的，我这就帮您找零。”
我的脸色非常难看，服务员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接着便赶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我嘲讽般地对着关子依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
“你这人怎么这么容易着急上火？”关大美女可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主，看得出她也被我的冷嘲热讽激出了一丝火气。
“这样不好么？你正好可以在你的论文中对我的行为和语言进行一下细致的剖析，以此评判出我的心理状况，这样的论文，相信一定会获得导师好评的不是吗？”
“你！”
关子依气急道：“你这么阴阳怪气的干什么，难怪和你的好朋友都会闹翻。”
我霍然起身，“这就不劳您这位大心理学家操心了，只要你高兴就好。”
说完这些话，我也不等服务员将找零的钱送来便立马离开了这里，再呆下去，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再大闹一场。
即将走出餐厅时，我不自觉地向关子依那边瞟了一眼，多年以后，关子依才告诉我，那是我内心深处最真实愿望的一种体现。因为她看出了我并不彻底的决绝。
其实我确实期待与关子依的故事能够继续下去，但我可怜的自尊心导致我的行动违背了我的内心。
走出留仙居，我才发觉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我茫然地在霓虹之下穿行，不知走过了多少街道，世界很大，但留给我的心的空间却是那么的窄小，就连心跳都似乎受到某种强烈的制约，令我倍感胸闷。
当我抬起头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在懵懵懂懂之中沿着熟悉的路线走到了电池厂的居民楼下。
我的家就在这里。
在危难到来之际，人总会习惯地选择逃逸，但无论我是如何的厌弃这一切，却无法摆脱。
看着家中透出的明亮灯光，经过反复的思想斗争，我还是决定回去。
其实我是想另觅放松之地，奈何我的钱包已不允许我再作他想。
我迈着沉重的步子，一级级地数着踏步到了三楼，艰难地敲响了房门。
“来啦！”
屋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应答，接着门打开了。母亲那张比真实年龄要年轻许多的美丽脸庞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只看了一眼便转开了视线。
“你自己不是有钥匙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心中郁闷，也不回答便从她的身边走入了家中。
我的冷漠让母亲在原地停滞了一下，随后再轻轻地将门关上，我本想直接进到自己的房间，可最终还是驻足厅中。
我是很想憋着不说话，可是如果真不和她说话，又肯定会把自己的神经憋出问题来。
母亲发现了我的异常，开口问道：“小旭，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吃过饭了吗？”
她的声音真的非常好听，如同天籁一般。
“我吃过了——你……”
吐出几个字后，我忽然不知接下去该说些什么，我抬眼看了看母亲，心中忽然冒出一个不合常理的想法来——这张脸为什么偏偏就不显老？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非常奇怪的现象，有人说，唯有快乐才是女人留住年轻的秘诀，可这个女人自打我父亲离世起，便独自拉扯着我长大成人，其间的操劳心酸可想而知，又怎能将身材和容颜保持得如此完好？
但母亲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异类，明明已经是四十出头，看上去却还似三十左右的模样，我真有些怀疑，如果她愿意使用化妆品，是否就能回到少女阶段？
作为一个男人，我当然希望女人的容貌永远驻留在最美丽的时段，但，那并不包括我的母亲，说实话，和母亲一起出门时，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男性盯着她的目光了。如果她的样子能与时光同步，我便不会有这许多烦恼。
“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见我一直盯着她却不言不语，母亲再次开口询问。
我本想将心中那些沉甸甸的东西一股脑全部倒出，可真到了可以开口的时候，我却不知该怎样表达了。
今天之前，我一直认为电视剧中那些让人喷饭的狗血情节都是无聊人士臆想出来的桥段，除了让我生出呕吐感，便再无所得。但在今天亲身经历了之后，我才深深地体会到那种滋味，那就是——我更想吐了。
是的，我想说的是，顾城爱上了我的母亲，就在那个咖啡馆中，他正式向我吐露了想要大胆追求幸福的心声。
我当然不会答应，我的好朋友，竟然爱上我的母亲，我越想就越想死。
不但不能答应，我还必须要千方百计地打消顾城这种危险的想法。
作为至交好友，我自认为太过了解顾城，那是一个拥有着二十岁的相貌，三十岁的成就，四十岁的阅历，五十岁城府的家伙，这样一个让我羡慕到嫉妒的男人，绝对具备通杀所有年龄段女性的魅力。
他的优秀，自然并非与生俱来。相识十年，我眼看着他以超出常人理解的努力一路走来，由青葱走向成熟，从初中走到大学，他几乎总是站在塔尖之上，令我感到自惭形秽。
刚认识顾城那会，我甚至发出过这样的感慨——老天爷，你给了这家伙一个脑袋几乎都装不下的智商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他那么努力？这让我们这样的凡人情何以堪呵！
我还清楚的知道，以顾城对待生活的态度，只需他发出了宣告，那便是不达目标誓不罢休，我能挡得住他么？
我最要好的朋友，竟然树立了追求我母亲、成为我继父的目标，我还有活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