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劝退离职了
今年一月份公司年会的时候,我从领奖台下来的时候,大区的经理过来给我敬酒:冰梅,新的一年希望能看到你继续上台领奖!我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应。因为那会我就在酝酿想要离职了。
从2016年5月26号第一天来这家公司试岗,我就知道这将是一份很有挑战性的工作。而且,当时复试我的是欧老大,一个格局很大,天花板很高的女人,我是完全被她的人格魅力征服就决定选择这家公司。欧老大交代老柯直接带我,老柯那会还是新上任的主任。欧老大教我如何做人,老柯教我如何做事。这两个女人的存在奠定了我的职场价值观就是自我成长,让自己成为一个更加独立的职场人。
教务的工作具有挑战性在于它的性质与我的性格是出入非常大的。从初中以来,我就不爱跟人接触,我是一个很孤僻的人,喜欢独来独往,精神洁癖极其严重,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事物几乎不会接触,只专注自己喜欢的人与物。而这份工作本身就是需要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工作能顺利进展的前提就是接纳,我需要接纳不同的价值观、接纳不同的性格、接纳各种不确定的事物。说白了,就是每天处理异动,并且保障结果的产生,所以几乎每天都要背负很大的心理压力。
工作的第一年,几乎每周都要哭一次,因为被否定、被批评,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无法融入团队,我打心底地不喜欢跟这么多人共事,不喜欢去协调这么多的不确定性的事物,麻烦、琐碎。但是,我知道,做这样的事,可以极大的塑造我的性格,我想成长。也几乎每周哭过之后,我都会自我反省自己错在哪里,然后虚心去接纳新的方式。所以我的瓶颈期来得非常快,几乎每个月都要经历一次被扒开一层皮的剧痛,每次痛过之后,我都能以新的面貌来重新面对这个环境,面对这些我之前觉得很难的事物,所谓的云淡风轻,不过是真正接纳了改变才是永恒的不变这个事实。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我接的第二个学生,她进来三个月之后就退费了,属于我的第一个退费,而且是大额的退费,而且退的是属于我亲手续的费用。她刚来的时候是处于刚失恋的状态,精神非常低迷,整个人像蔫了一样,我帮她做了好多次的心理疏导,帮助她走出了失恋的雾霾,也帮助她改善了与家人的关系,帮她做她父母的思想工作,帮助她妈妈减缓焦虑感,对于高三的她来说,她觉得我就是她的贵人,所以她非常依赖我,几乎每次有问题第一时间找的就是我,而她的妈妈也是极度的焦虑,几乎每隔几天就会给我发几十条的60秒语音,几乎每次孩子的成绩出来都会一天给我打五六次电话。然而,由于这个孩子的身体太虚弱,只要下雨或者起风或生理期,她都会感冒发烧,一旦不舒服就要请假,所以她一个月就差不多就上一两次课(正常的孩子都是一月四次课)。而且她很情绪化,心情不好就要求调课,我为此还特意跟任课老师道过好多次歉,为她的任性。那会我一共18个学生,但我觉得我几乎都是围着这一个学生转的,她消耗了我几乎所有的注意力。我也花费了自己所有的耐心所有的爱来对待他们,我自问对他们问心无愧。但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个学生要求退费,原因是我没有帮她调到课。
在教培行业,学生的退费就是对班主任最大的否定。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心寒,是一种渗入骨髓的心寒。也第一次感受到了侮辱,原来自己的用心付出是可以被扔进垃圾桶的。这件事情,导致我那一整个月都精神低迷,看到其他来上课的孩子们,我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我觉得他们好陌生,我觉得人心好陌生。那一整个月,我几乎每天都掉眼泪,每天下班后,一个人走在灯火通透的街上,一想到这件事,心就痛,眼泪就一直掉个不停。第二天都是顶着肿成核桃般的眼睛上班。休息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躲在最暗的角落发呆。
我的低迷,老柯看不下去了。一天,她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她只问了我一句:你还好吗?我的眼泪就热到不行,又叭叭地掉,在她面前一直哭,委屈啊。等我哭了好久,她又问了我第二句:你还能干下去吗?我又继续哭,肩膀一直在颤抖,然后很坚定地点头:嗯!等我冷静下来之后,她让我看电脑的屏幕,由于当月有退费,而且没有业绩,所以倒扣工资,我当月的工资只有368块。她问我第三个问题:你还能坚持吗?我依然很坚定的点头,我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没关系,我可以扛下去的,我真的很想成长。最后,老柯说了一句话:想要练成神枪手,都要浪费大量的子弹,这些子弹我会给你,因为你的心是向善的,只不过方式用错了而已。
从老柯的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开始重新定义职场,重新定义工作的意义是什么。如果工作不是从客户的需求出发的话,那么这样的工作内容是没有意义的,而自己要学会辨别客户的需求是否合理,并且要学会引导客户接受客观的规律,而非一味地满足他们的要求,让客户为自己的需求负责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尽责,因为最大的积德莫过于让他们有所成长。
把自己理清晰之后,我的状态有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我对于自己的定位也愈加地清晰。后面再也没有其他的困难可以把我弄哭。除了两年后的小A。总的来说,自己的成长在同期的新人里面是非常迅速的,爆发力也是最强的。我对欧和老柯充满了感恩。
差不多两年半的时间,我所喜欢的家庭教育体系都更新了好几轮,从理论到实践,从实践再到理论,迭代的过程中,我觉得自己已经处于饱和的状态。我的成长需求跟这个环境已经不匹配了。而我却下不了决心离开。
一月份的年会之后,我每天看到老柯和老妈子主任,都把自己欲言又止的话给吞进去了。因为我知道一个月后的业绩高峰期,我还得挑大梁。但我知道自己已经不专注了,我有了分离心。作为一个平时积极专注的人,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恋爱中劈腿的那一个人,明明已经没有感觉了,还得催眠自己要专一、要尽责。我讨厌身心不一的自己。
为了让团队的人能继续用心冲刺三月份的业绩,我不敢透露出自己想要离开的心,那会自己已经很疲惫了。而三月份的业绩,我也完成得很漂亮,但我知道自己已经到了透支的状态。而四月份小A的事情也进入了更深一层的心理阶段,那会的我已经有抑郁的征兆。经过及时跟心理医生的疏导,我稍微恢复了一点点力气。而到了五月份的时候,我更加没有勇气说要离开了,因为跟了我两年的孩子要面临他们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考验:高考!安稳地送他们进入考场之后,我还没有来的及歇口气,十天后,跟了我两年的另一批孩子也要面临他们人生中的第一次转折点:中考!又平稳地送他们进入考场之后,我又要继续跟进我另一批跟了我两年的小学生,他们要参加小升初的毕业考试。呼~,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到了六月份,我已经完全透支自己了,我实在是没有更多的力气来面临接下来无比繁琐的暑假课表的制定。我终于跟老妈子主任提出了离职。她马上就答应了。不过,她希望我能继续帮她做完暑假的业绩,因为团队真的需要我。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答应了之后就后悔了。
因为我的身体已经在不断发出警报,我需要休息。我晚上开始失眠,睡眠质量非常差。我开始掉头发,每次洗头,好多的头发一抓就一把,我知道自己身体已经很虚弱了。我开始心情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易怒。我开始呼吸不畅,会喘不上来气,身边的同事发现我每次呼吸的时候都快窒息了。我开始动不动就掉眼泪,感觉体内有好多好多的情绪出不来。
老柯再次发现了我的低迷,又一次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这次老妈子主任也在。这时候的老柯已经怀孕5个月了,她背靠在椅子后面,一边摸着肚子一边温柔的问:“冰梅你还好吗?”我的眼泪马上掉了下来,我说:“我难受。”老柯一直温柔地看着我,我像一个委屈的懂事的孩子一样,一直在哭。老柯又说了一句:“看到你的状态这么差,我好心疼,这两天我更加坚定地觉得必须要让你马上离职,你上班时候痛苦的样子已经让我看不下眼了,尽快离开对于你来说才是一种解脱”。我连连点头,缓了口气才能说话:“我知道。但是业绩怎么办,这个团队怎么办,今年咱们校区这么惨淡,我不想在校区这么困难的时候离开。”老柯笑了一下,和蔼地说:“我在校区这么多年了,团队的高潮和低谷我都见过了,这是很正常的,你不用太担心这个团队,只有经历过低谷的团队才能看到不一样的彩虹,我知道你爱我们,但我们也爱你,不是吗?”我再次眼泪叭叭地掉,又继续点头。
这两天,老妈子主任协助我办理离职的事宜。同时我也去了医院,医生诊断我为长期的压力过大、过度焦虑而导致的失眠和胃部有气体郁结,他给我开了一些安眠药和胃药,没有什么大碍。我马上把结果发给老柯,她回复我:“以后要对自己好点。重新选择工作的时候,选择一份相对轻松点的工作。要善待自己啊。”嗯嗯,我会的。
不说再见。因为我还爱着这个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