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角树
文/梅子花开
小时候,我家门前有一棵皂角树,不知是什么时候栽种的,也不知是谁栽种的。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它很高大、粗壮,我一个人远远搂不过来。树干又向南北分出两个粗壮的大枝,看着就像倒着的两条大粗腿,整棵树看着就像一位威武雄壮的大汉。
春末夏初,皂角树就会结出许多串嫩绿的小皂角,犹如没有籽的扁豆。到了盛夏,它便洒下浓荫,如撑起一把绿色的巨伞,我们几个孩子就在树下乘凉、玩耍。玩累了,就抬头仰望树冠,看那已渐渐长大的皂角,一阵风过,偶尔会落下一些没有长好的皂角。它看着已经有一筷子长了,可是里面的籽依旧不饱满,往往便成了我们的玩具。
终于,炎热的暑假到了,这时的皂角终于长得饱满了,碧绿狭长的身体包裹着粒粒鼓囊囊的籽,犹如体态丰满的少妇。那时我们几个孩子个个都会爬树,院里的枣树,屋后的洋槐树,我们经常爬上爬下的玩,可是,唯有这棵粗壮的皂角树,还没有一个孩子能爬上去。每当我们想要摘一些皂角,只能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皂角而兴叹。这时我们便盼望着能刮一阵大风,吹落一些皂角。即使没有刮大风,每天也都会有三三两两的皂角自然落下来,我们便如获至宝地把它捡起。
这些皂角可是我们孩子口中的美食呢。我们找来两块砖头,一块放在地上,然后用左手拿起皂角放在砖头上,把它棱起,右手拿起另一块砖头用力砸在皂角上,直到把它砸烂,露出里面圆滚滚的比花生粒略大的籽来,再小心地抠出这些籽,我们要的就是完好无缺的皂角籽。
等把所有的籽都弄完了,我们就把它们放在清水里洗干净,洗去上面的像黏胶一样的粘液。看着这些碧绿饱满的皂角籽,真让人眼馋,我们就背靠着皂角树坐下来,小心地剥开皂角籽的外衣,露出里面厚实的白白的肉,再小心地把果肉取出来,扔掉最里面的子叶,这些白色的皂角米果肉就是我们要的美食。把它放入口中咀嚼,清淡的味道,稍微有点硬,很有点劲道。
我们孩子要的是皂角米,大人要的是除去了皂角籽的皂角皮,那可是最天然的洗衣皂啊。把捣碎的皂角皮放在浸泡好的衣物中用力揉搓,就会揉搓出丰富的泡沫,具有很好的去污能力。每次我们收拾好皂角籽,都会把皂角皮收好交给奶奶。
秋天到了,成熟的皂角由绿变黄,再由黄变黑,直到变得没了一点水分,微风一吹就落下来了,用手一摇哗啦啦地响。这时它在我们孩子眼里早就失了宠,因为干了的皂角籽我们没法剥开,也没法入口。可是它却成了大人眼中的宝贝,奶奶会把它拾起来堆放在一起,留着洗衣服用。每年的皂角都会堆得像一座小山,根本用不完,大多都是被东邻西院里舍不得买洗衣粉的老奶奶们要走。
小学五年级时,这棵皂角树在一次狂风中遭到了雷劈,南面的一半枝干被狂风卷断后又被雷电烧焦了,这棵威武了数十年的大树终于显出了老态,看着不再是那么英姿飒爽了。再后来,我家因为要拉围墙,它正处在围墙的位置,爸爸便把它出掉了,那棵粗壮的大树根被当柴烧了好多天才用完。
其实它是我们村里唯一的一棵皂角树,它也成了我家的象征,只要说院子里有棵皂角树的那家,大家就知道是我家了。我有一个三叔,他全家在外打工多年,从来没回来过,在皂角树出掉的第二年,他从北京回来了。结果在村子里转了几圈愣是没找到家,他说怎么也找不到那棵皂角树了。其实有好几个平时很少走动的远亲,他们也像我三叔那样,因找不到皂角树而找不到我家的。看来,所有的人都是把皂角树当成我家的标志了。
现在,我们姐妹早都出嫁了,弟弟也成了家在外地工作,把爸爸妈妈接走了,老家里再也无人居住了,而皂角树也早已淡出了我的记忆。上个周末,我们姐妹和姑姑们一起回家给爷爷奶奶烧纸,看到院子外面一列香椿树,我突然就想起了记忆中的皂角树,童年的往事瞬间涌上心头,那曾经带给我快乐的皂角树,我又岂能将你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