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共济会杂文随笔精选录

如何评价钱理群?对,我胆子大,就说说他!

2018-06-06  本文已影响134人  b1b93e8c32d0

他当然首先是一位名重士林的公共知识分子。

而且他应该是左、右公共知识分子唯一共信的“老大哥”。显而易见,如果单单以学者、教授视他,根本无法解释他何以会获得如此巨大的声望,又何以能如此广受尊重。要知道,论教授,北大“大师”多如狗;论思想学问,他实际建树甚微;论学术成就,他应也还不在特异之列,那几本研究二周的专著似乎已经是学术常识。

一切原因都在于:当代中国并不缺教授、学问家,还有范曾、余秋雨一帮“大师”——虽然国际汉学界每年的百优论文前二十篇从来都是没有中国学者的,缺少的是较真的人、较真的话、较真的声音。当年,列宁同志所指斥的“公共冷淡症”,在中国知识界,已成流行病。在荒草萋萋,杂草丛生的“动物农庄”, 钱理群以他的真诚不累俗、独立不矫饰、孑然不违众、固执不极端、嫉恶不苛严,公而不党,易而无私,决然无主,惟正是从,而成为社会的良知重镇。

他是知识分子无情、矫情、滥情的敌人,像深谷中燃烧的火,照着暗黑的夜空与猥琐的什物。他是真正的”鲁迅分子”。


但也因此,在自己的祖国里,钱理群像个维科所说的“外来人”。

比如,他的退休,是提前被离职的;他在学校的讲座,是被如贼防一样严厉管控的;他的很多想法和行动,是被形格势禁的;他的太多言论,根本无法被传达出来,尽管我们到了一个自诩人人皆媒介的“人声鼎沸”的畅言时代。他后来一直想参与到时代思想建设的洪流当中去,但是他的“过度热衷”也屡屡被当作噪音拒绝,也许这个时代只需要学习一种声音。

1990年代以后,中国的知识分子,或为理念异趣或因利益分歧,已经彻底分裂,犹如《庄子.天下篇》所预言的,“天下大乱,圣贤不明,道德不一,天下多得一察焉以自好”,各行其是,攻讦排诋,往而不返。可以说,自从海上王元化先生故逝以后,唯有他还能以一己之身,成为思想界知识分子的“最大公约数”,赢得知识圈左右双方的共同尊重,不是以权力,甚至不是以学问,而是仰仗他的真诚宽厚、不偏不倚,还有出之以公正的良心,同时不超然,不乡愿,不和稀泥,不依违两端,不屑左右逢源。

我对钱理群很高的评价,而究其实,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是很平实的人。他不过就是真诚地做人,真心地待人,真切地写文,真实地讲话,只是因为“真”,他的后半生都像是在高空作业,也让我所有高拔的推重都变得合情合理,名实足当。


他也是教育家、实干家,甚至是名副其实的“道德家”,但是一切是不其然而然让他如此。

中国的知识分子们,因为传统意识的结习,也是因为家国多忧所系,往往好参与公共事务。可是他们到底是一介书生,并不像过去士大夫一样真的有“经世”的阅历,所以往往高谈越世但病无所见;抹脂戴珠但弄姿矫态,有“文在兹乎”的自信,有“天生德於予”的自怜,甚至不乏“若有用我者,期年见效,三年大成”的自夸,但实际多“于事情则阔远焉”,纸上谈兵,口水争强,实践能力又弱,言行又多不能合一,以至于沦为公众厌恶、嘲笑的对象。

在知识分子精神暗而不明、郁而不发的时期,钱理群不是坐而论道之人。他是敢于逢荆棘、蹈溪壑的,以一布衣之身,泽被其思想、精神于四海学子。他终其一生竭尽全力倡导“鲁迅精神”,寄希望国人独立、健全地思想;他不是激烈抗政的人,但是对于权势他从来没有过谄媚之色;对于公众的“残民化”他痛心疾首,但是不曾有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而是身体力行,深入民间,广交平民之友,甚至不惜以北大教授之尊荣自动请缨费时费力地参与到中学课堂中去;

他对于青年有太多的期望,但是眼见那些本当分担起社会公共之责的高学历青年正蜕化为结队营私的最恶劣群体时,他不怕得罪,痛斥他们是“精致的利益主义者”;当思想界由于各种理由分裂左右时,他一直都在奔走呼吁,谋求共识;他也是新时期以来唯一言行一致的“左派”,当知识分子以炒房人生至乐时,他干脆卖掉北京房子,和老伴搬进养老院........可以说,他虽然是文人,但他的生命世界,从没有闲人的吟风弄月,而是深印着鲁迅式悲怀的心史。

很多人尊敬他,感念他,是因为他们几乎都是钱理群生活哲学的极大受益者。他的为人处世、人生选择、生活态度、价值取舍,影响到了很多人的生存观念,他把许多人自以为是的想法、习气推翻了。


我是钱先生的老读者了。

当年,甫上高中,即买得他的《拒绝遗忘》一书读诵,也几乎遍读他的所有著作。虽然自上大学后,因为兴趣转变,他的书基本没怎么看了,但不忘在莒,时常关注他的近况与言论,并常怀感念。只因为,在我特别懵懂无知的年纪,是他告诉我:“不管社会权力如何处心积虑地控制你,但也还没有任何一种力量可以完全禁锢你的大脑,让你不能吸收智慧,自由思想,独立思维”。我想,一定还有无数人与我一样,对他怀有同样的感激,尤其是我的同辈一代。

当年,鲁迅对他的读者说,“先可以将中国变成一个有声的中国。大胆地说话,勇敢地进行,忘掉了一切利害,推开了古人,将自己的真心的话发表出来。”真,自然是不容易的,所以要如此强调。钱先生纯然一读书人,一生都在身体力行说较真的话,发较真的声音,他的著作可能有一天会过时,但是这种知识分子的良知之心,也许会一直成为传灯之所,寒夜远望,会隐隐若有微光。

霜天月落夜将半,谁共澄潭照影寒。我这里,并没有更多废话要讲,惟谨祝钱先生晚年安康常乐。好人有好报,会让人看到希望,得到鼓励。

2018,6,6,午间闲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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