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1-11  本文已影响395人  陈洗秽

文/陈洗秽

除了这一墙之隔,其他就再没有隔阂

 刚刚她敲开了门,给我端来一碗元宵,黑芝麻,刚出锅,很烫,我最喜欢的。
“来,姥姥给你做的,快吃。”


这是我迁移到的我居住的城市,6岁时,一家三口住进这里。爸妈要上班,自从我领着托管班的孩子集体打闹到大街上以后,他们觉得我还是待在家里比较省心。

于是,某一天晚上,我看着动画片,爸妈坐在我两边说:“明天你敢不敢一个人在家,像大人一样。”

 “不”

 “试一下,就一天。”

 “不”

 “听话,给你买好东西”

 “什么东西”

 就这么好糊弄没出息,我同意了。



我连忙接过碗“进来坐,姥姥。”


家里没人,衣柜太大,我钻进去过,所以我很紧张里面有没有人;我听见门外有走道的声音,我贴在门上确定那个人是往楼上走的,而不是来我家撬锁的;后院有声音,我又趴在窗户上看,看到是有人在修草坪;我不敢在卫生间里低头洗脸,我怕一抬头镜子里突然多出了人;我的耳朵变得异常灵敏,任何风吹草动都逼得我满屋子乱跑。

可现在我是真的胆大和胆小

现在敢走夜路的我,一想起来就不由的“啧啧啧”。

我受不了了,我一脸泪一脸鼻涕的抓起电话,打给爸爸。

“啊啊——你——你快回回回回来——啊啊”我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

那天晚上,没有“好东西”。我低头吃饭,他们也一声不吭。我知道,这一天我只坚持一个人在家呆了4个小时。没有奖励。

学会一个人呆在家并没有需要很长的时间,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我先是学会每一个小时就搁屋里走一圈看看有没有破窗破门而入的动静,然后是在卫生间快速的洗脸,接着是猛地拉开衣柜大门检查里面确实都是衣服,最后是盯着钟表,一盯盯一个点。等他们下班回家。

可以说,我除了学习,其他融入的都挺快的。那个假期,我学会了独处,并引以为豪。


“不了不了,家里火还没有关,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她站在门口说,我在碗柜里翻着碗,把元宵倒进碗里。


一个人在家时,我只开客厅的窗户,因为这个窗户在我眼前,我一抬头就能看见,其他屋里的窗户我都关得死死的。

有一天,有人敲门,我很慌,因为这个时间,他们不可能下班,就算下班他们也会提前给我打电话。于是,我搬个小板凳,往猫眼里瞅——黑的。我很奇怪,白天,以前看都能看见楼道里的样子,今天是黑的。

我没有回答,耳朵贴在门上,还在敲。

我使出浑身的劲,大喊一声——“爸爸!开门!”

又过了一会,我又踩个板凳往猫眼里看——我能看见楼道里的样子了。

晚饭时,我把猫眼的事跟他们说了一遍。

当晚,爸爸在门里加了个门链子,妈妈给卖防盗栏的打了电话。


“姥姥身体怎么样最近,最近降温了,小风一吹怪凉的”我把空碗递回去。


后来,上小学一年级,我倒是挺喜欢一个人脖子上挂个钥匙,器宇轩昂的一个人上下学。

帅不过三秒真是打小就是,钥匙丢了。

我就在单元门门口迷迷糊糊站着,看天,不知道干啥,但是确实很淡定。

她从身后走过来。邻居,常打招呼。

“姥姥好”

“好,你怎么不进家?”

“钥匙没了”

她使劲捏捏我鼻子,劲很大,还很突然,差点给我疼哭。

“走吧,来姥姥家坐会。”

我很犹豫,我妈说,不让我进别人家。

她接着说:“进家姥姥给你妈妈打电话,告诉她一声。”

我颠颠走进她的家。


“还行,这肯定比沈阳暖和,沈阳都零下几十度了。”姥姥边说边准备把门关上。


她的家,我看见沙发上坐着老爷爷,“爷爷好。”

她轻轻拍下我的头:“看你叫的,一会姥姥,一会爷爷。”

爷爷摘下老花镜,让我坐到他旁边。

喝了羊汤,吃了水果,我撑的脸都发胀,我跟他们一直玩,直到妈妈敲开门。

那一天,是我第一次回家毫不饥肠辘辘。

妈妈过了很久很久才回来。

再后来,他们让我放学先去姥姥家。

“你要有礼貌,隔壁姥姥姥爷对你是真好。”

“不准在姥姥家里闹,别给你什么你就往嘴里塞”

“你可得记住姥姥姥爷的好,这么好的人哪找去”

“你还笑,幸亏摊到了好邻居,知不知道百金买屋,千金买邻”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到人家家里老实点,有礼貌,记住没”

我当然记住了,我记住的东西很多。

我记住开门前要看猫眼,如果是黑的绝对不能开门;我记住水煮完得把插线板总按钮关了;我记住19:40爸爸到家,20:00妈妈到家,跟姥姥姥爷说“再见”。

我还记住,“百金买屋,千金买邻”。

在那并不很清晰的时光里,我有个地方不会让我一听到声音就很紧迫。我跟着那位姥爷,学会用最快的速度查字典;我跟着姥姥学会玩抛抓。

我记住很多

我离我的故乡亲人有1514.5公里的距离,我离我的爸妈下班有3、4个小时的时差,我离猫眼有3厘米的恐慌,我离城市楼房居住群体有6层的隔阂,我离时钟有死死盯住的一小时的技能提升,我离成长有大段仍需独处的时间。而我最庆幸,也最感激的是,隔壁邻居的那对老夫妻,帮我缩短了很多放肆生长的臆想、惊恐。

如今在大学里,我遇见各式各样的人,个性、习惯、态度,那么的不同,那么的独一无二。有些人,时刻是焦点,分秒的话题中心,永不落单,永远前呼后拥,那么潇洒;有些人,喜欢一个人很安静,不喜欢太纷扰,越是一个人越是思绪的飞扬;也有人像我,无所谓人多人少,中意的话题是聊不完的欢闹,没人陪的时候也乐得其中。

我想我这种平常的个性、习惯、态度,让我不再长戚戚于过多的争取、所求,也让我不憎恨惧怕孤独。因为,那位姥姥,那位姥爷,让我对陪伴心存感激,让我对孤独敢于击溃。

小学五年级,又搬了家,我抱着姥姥大腿不走。

初三,那位姥爷去世,很平静,走得平静,姥姥也很平静的接受。

高考结束,我又搬回来。

姥姥年轻时175cm,在沈阳体校练田径。现在我见到她,没有生疏,没有张不开口。但她真是让人心疼的老了,她依然努力挺着背,见到我就笑,捧起我的脸。她缓缓的走着去买菜,认真的上台阶。我陪。



“姥姥快进屋吧,把门关好。”

“好好好,你快去吃,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行,你先关门,我看着你把门关上。”


   请让我看着你把门关上,

   让我知道,你很安全的在家;        让我知道,你很安全的在隔壁;

  让我知道,我的童年孤独你来填补,你的年老单独我能断这孤独成这双。

让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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