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996上班狗到自由翻译的升级打怪之路

我过过一段996的生活。大学毕业后的第一年。

当时，我在一家非常小的报社里做编译。出版业的工作节奏是这样的：前期花很多时间讨论选题、搜集素材，中期花很多时间写稿、和美工排版沟通需求、整稿，后期承担巨大的心理压力，等待主编的审核。多数情况下，稿件不会一次性通过，会被退回无数次叫你修改，更倒霉的情况也有：整篇稿件被毙，然后上述循环重新来一遍。

下班时间？不存在的，只有版面定稿了交付印刷厂了，才算迎来真正的下班时间。最夸张的一次，排版的美工秀逗了，挑选的文章配图里存在着非常重大的立场问题，但当时印刷厂已经返回了我们第二天要分发出售的报纸。无奈之下，我们紧急替换掉争议图片，印刷厂连夜赶印，全公司集体加班到凌晨两点，将之前印刷好的报纸一份份拆开，把新版面装进去。几千份报纸，全人力手工。

比996还要变态是不是？但，比这样的工作节奏更让人绝望的是，当时我的月薪不到3000……

看不清前程的时候，学习是最好的解药。这里的学习，不是读鸡汤，鸡汤只负责温暖寒凉已久的胃，却不会给大脑带来太多营养。这里的学习，是扎扎实实地学一点知识，一点技术。

我选择了翻译，一来，和我的大学专业比较沾边，上手较快，二来，当时正好手头也有一些翻译公司的资源，虽然单价很低，但是也能够迅速变现，缩短一点回报周期吧。

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那些年，我上班被虐成狗，下班回家仍然独自学习口笔译，奋战到夜里十二点。几个月后考到的第一本口译证真是给了我莫大的鼓舞，让我看到了一丝曙光：我是适合吃翻译这碗饭的，在这条路上走下去，或许能够过上我想要的生活。

我到今天都还记得，2011年12月8日下午4点半，我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写下的这条微博：又要开毫无意义的会，又要加看不到尽头的班……我就想啊，如果有天，我能凭自己的翻译水平养活自己，去他的朝九晚五，去他的无偿加班，去他的挤公交上下班高峰期，我想几点工作几点工作，我不想工作就不工作，我想睡到自然醒就睡到自然醒，我想去咖啡馆翻译就把电脑搬去咖啡馆晒太阳码字，不用成天困在这小小的格子间里……

还好，上天待我不薄。

但人生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我收到很多译友的私信，他们也想做自由译员，也想逃离职场。每每此时，我都想告诉他们，自由译员的生活或许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至少不是当时我想象的那样，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困难，有时甚至并不比996轻松。

我刚做自由的时候，稿源还不是很稳定，经常几天几天地接不到活儿。一个人如果之前一直过着很规律的生活，哪怕是很不情愿地朝九晚五，那他的生物钟也适应了这样的作息。突然有一天，他找不到早晨七点起床的意义了，他会怎么办呢？赖床，一直赖到九点十点，赖到肚子饿的不行要起来找点吃的，赖到尿挤满了膀胱，不得不起来排泄。是的，我刚做自由的头一个月，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好不容易建立起客户信任，稿源稳定了，又有一个问题。以前在外面上班，有人说话有人交流，哪怕只是公司茶水间里唠嗑八卦的泛泛之交，那也是交际。而自由职业天天家里蹲，出来进去的就那么一两个至亲，顶多加个做饭搞卫生的阿姨，跟她话不投机半句多，从前公司里交好的老同事也找了别的聊友，与你日渐生疏。没朋友的孤独感又像潮水一样将你吞噬。是的，我刚做自由的头一年，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

当你有了稳定的客户，吃喝不愁，也学会了走出家门结交新朋友，你又面临新的问题。你发现周围的老同学老同事一个个都升职加薪了，而你的报价还在原地踏步，你会不会焦虑，会不会恐慌，诶我未来十年都是这样的收入可怎么办？CPI可是每年都在跑啊。于是，你开始盲目找新客户，做项目，像没头苍蝇一样，有个case就接。是，有那么几个月，收入是还算可观，但你心里没底，你会害怕，下个月还会有这样的收入吗？这个客户后面还会来找我吗？你没有安全感。是的，我刚做自由的第二年，就是这样的心境。

……

今年，是我做自由翻译的第七个年头。当年的那些不安困惑和惶恐，都已不再。但取而代之的是新的不安、困惑和惶恐：几个月前就交付的项目，客户还没有结款怎么办？一直合作的翻译离开了，去哪里找人填补他的空缺？微博被限流，用户数量增长缓慢，流量入口不畅，潜在客户还能不能顺利联系到我？……

没有一劳永逸，没有一步登天。

不管到了哪个阶段，哪个时期，似乎都有新的困境在等待着我们。

文末，和大家分享一段话。这些年，在无数个心灰意冷的时刻，我便用这段话鼓舞自己。希望它也能带给你力量：

你要忍，忍到春暖花开；

你要走，走到灯火通明；

你要看过世界辽阔，再评判是好是坏；

你要卯足劲变好，再旗鼓相当站在不敢想象的人身边；

你要变成想象中的样子，这件事，一步都不能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