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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乱·道理需得讲明白或者讲不明白(8)

2020-09-29  本文已影响0人  子车S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临安城里的热闹更胜往日。

  柳如是拉着巧儿在人群之间穿梭游走,或是分外好奇地看看杂耍表演,或是兴致勃勃地挑选花灯,完全没有一点西子楼花魁的样子。至于我,则是理所当然地提包拿物,完全没有一点江湖大侠的样子,好在不必付钱。

  逛了一阵,柳如是停下来说,我有些口渴,先前看到楼外楼在卖桂花酿,不如去买些回来?

  柳如是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好教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眼手中的一盒糕点、两盏花灯、三瓶水粉、四件玩物。

  巧儿说,我去吧。

  我给予巧儿以肯定、欣慰和鼓励的眼神,巧儿便屁颠屁颠地消失在人群中。

  我记起小时候我娘让我爹去做家务的时候,我爹便常用这种眼神看我。果然十分奏效。

  柳如是白了我一眼,我便回敬了她一眼。

  等了好一阵,也不见巧儿回来,我疑心这小丫头是不是迷路了,便放下手里的东西给柳如是看管,去寻巧儿。

  我一边心里默念着巧儿可不要被人贩子拐到青楼给卖了,一边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巧儿的身影。又转念一想,巧儿本就是西子楼的姑娘,还会怕拐卖吗?暗自一笑,放下心来。

  不远处,人群围成了一圈,隐约间传来哭泣声和咒骂声。

  我挤开人群走了进去。

  巧儿蹲坐在地上哭泣,桂花酿洒了一地。

  我走过去,摸了摸巧儿的脑袋,把她扶了起来,说,没事的,一盒桂花酿而已,我们再去买。

  巧儿转过头来,发现是我,像看见救星似地抱紧我的腰,埋头啜泣,鼻涕眼泪蹭了我一身。

  我正忙着如何使巧儿的鼻涕眼泪蹭得少一些,却听见有人说,阁下怕不是搞错了重点吧?

  我抬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个神情阴沉的青年。我不认识他,但我认识他旁边的那个人,是先前在西子楼见过的名为秦伯安的家伙。

  我想了想,说,哦,对了,桂花酿洒在地上实在有碍公共交通,我等下就收了去。多谢提醒。

  阴沉青年说,你想死吗?

  我说,不想。

  对话进行到这里其实便没有进行下去的必要。

  巧儿大概是已经把鼻涕眼泪蹭干净了,终于抬起头来说,不是的,是我不小心把桂花酿洒在那位公子的身上了。说着,指了指秦伯安。

  我看见巧儿有脸上有一道鲜红的巴掌印,此刻整张右脸已经肿胀起了老高。

  我有些心疼,想着巧儿这个小丫头本是洛城里一位锦衣玉食的富家千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到如今更是沦为临安城风月场里面的一名贴身丫鬟,其间辛苦,不知几何。所幸柳如是待她如同姊妹,更舍不得半分打骂。

  我摸了摸巧儿的头,问她,还疼不疼?

  巧儿摇了摇头,说,不疼的。

  我知她哪里是不疼,分明是怕给我惹麻烦罢了。

  我叹了口气,对巧儿说,可曾给那位公子道歉?

  巧儿说,道过了。

  我说,好,等下回去给你上药,上完就不疼了。

  巧儿点了点头。

  我望向秦伯安说,桂花酿这事可完了?

  秦伯安没有说话,阴沉青年说道,你可知道我家公子的衣衫价值几何?一句道歉就完了?

  我说,多少钱,我赔。

  阴沉青年冷笑一声,你当秦相爷府上缺你那几两银子?

  这时候,人群中挤出来一名女子,是柳如是。

  柳如是爱怜地将巧儿抱入怀中,半晌,起身对秦伯安说,秦公子,巧儿是如是的婢女,既是她冲撞了你,如是便代她道歉了,望秦公子海涵。

  秦伯安终于肯开口说话,既然是柳姑娘的婢女,我便不予追究,不过正巧在下有一事相求于柳姑娘,不知当讲不当讲。

  柳如是说,请讲。

  秦伯安说,下月家父寿辰,想请柳姑娘过府举办一场专场,不知可否?

  柳如是眼中有一丝怒意闪过。我此刻已然明白,这秦伯安刁难巧儿是假,要挟柳如是是真。

  柳如是略一思忖,说,西子楼专场事宜需由管事安排,如管事应允,如是自无不可。。

  秦伯安大喜拍手,说,那我便当姑娘答应了。

  又对周身随从说,我们走。

  月色很美,街上又复太平,但不归村里的陆老头曾经说过行走江湖,全在讲理,道理一定要讲到明白或是不明白时,才算结束,不可不讲。

  所以我说,等等。

  秦伯安转过身来,挑了挑眉,又不会说话了。

  我说,桂花酿的道理我们说清楚了,现在轮到讲这一巴掌的道理了,是谁打的麻烦自己站出来,谢谢。

  阴沉青年挑衅地说,是我又如何?

  我说,你看,现在有两种道理好讲,一种是你自扇十个耳光,然后过来同巧儿道歉,另一种……

  我听闻江南之人向来涵养很好,但这位阴沉青年估摸着是外地来客,未听我说完,他便冷哼一声,张狂的小子,竟敢不把我们右相府放在眼里!

  说着,欺身而来,一式直拳直扑我的面门。

  通常来讲,武林大家、隐士高人们习武到高深境界时便懂得化繁为简、返璞归真的道理,一式直拳很可能是十拳,也有可能是百拳。

  但眼下的一拳就只是一拳,而一拳显然没道理可以将我打趴下,所以趴下的只好是那位阴沉青年。

  街头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惨叫,惊得天空中漂浮着的花灯似乎都颤了一颤,阴沉青年捂着右手在地上翻滚。

  柳如是说,巧儿明明是右脸被打,那便是他用左手打的,你无端端地打断他的右手做什么?

  我有些尴尬说,有道理,不过断都断了,我又不会接,总不好再将他左手打断。

  柳如是说,随你。

  阴沉青年听到我说要再打断他的左手,顾不得嚎叫,连忙起身往秦伯安身后躲去。

  你敢!秦伯安又会说话了。

  我说,道理讲完了,就算了罢。

  秦伯安说,当街行凶,把他给我抓回右相府!说着吩咐手下十几个打手力士向我围了过来。

  花灯自然没有打架好看,周围驻足的路人越聚越多。这时候,人群中走出一队巡街的兵丁,为首一人面色为难地说,秦公子,如今这江南大比在即,府尹大人命我等加强巡防,况且今日又是夏祭灯会,实在不好多生事端……

  秦伯安冷哼了一声说,我便给府尹大人一个面子。又对我说,即是这江南大比在即,你可敢参赛?我们便在这大赛上好好说道说道。

  我说,不敢。

  秦伯安愣了一下,估摸着没料到我这么实诚,又恶狠狠说,你若不去,我便把这笔帐算在西子楼头上。

  柳如是说,随他去,西子楼才不怕他。

  人间之事,往往身不由己,譬如猎户们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譬如才子们明知牡丹花下死,却难负美人情。其间的愁肠百态,精诚至理,百转千回,难以言表。

  我忽然想起了西子楼众位姑娘的明眸善睐、语笑嫣然,想起了小小姨的糕点十分之好吃,想起了前日里柳如是讲给我听的故事还未讲完,想起了等下还要回去给巧儿的右脸上药免得日后嫁不出去。

  我于是说,好,我去。

  ……

  ……

  我背着巧儿往回走去。

  巧儿说,我是脸受伤了,又不是脚受伤了,放我下去。

  柳如是说,要不是某位大侠太懒,不愿去买桂花酿,非指使一个小姑娘去,你也不会被打,就让他背着。

  巧儿又说,对了,先前买的糕点、花灯、还有胭脂呢?

  柳如是说,来不及管,便扔了。

  巧儿大呼可惜,那可要好些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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