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神圣家族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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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彧彧青春
第六章：旧式的心与新生代的刀
1
深夜。李慕华独自坐在梳妆台前，水晶吊灯的光芒冰冷地洒下，将她脸上每一道被岁月和愁苦刻下的纹路都照得无所遁形。
五十八岁。镜中的女人，曾经明艳张扬的眼眸如今盛满了挥之不去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不甘。昂贵的晚霜也抚不平眼角的细纹，昂贵的丝绸睡袍裹着的，是一具被掏空了灵魂的躯壳。
平板电脑被随意扔在一旁，屏幕还亮着，停留在某个热门论坛的页面。
上面充斥着关于她的帖子，标题触目惊心：“深扒祖氏‘影子夫人’上位史”、“浙大才女甘当三十年情妇为哪般？”、“‘三J’生母现身法庭，情绪失控暴露本性！”评论区更是污言秽语的狂欢场，“小三”、“贱人”、“心机婊”、“私生子不配争产”……
每一个恶毒的标签都像淬毒的针，扎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关闭屏幕，仿佛关闭了一个充满恶臭的世界，却关不掉心底那无尽的屈辱和悲凉。
镜子里，她看到的不是那个在谈判桌上叱咤风云、为祖氏开疆拓土的商业精英，而是一个被剥光了所有尊严、钉在道德耻辱柱上供人唾骂的“第三者”。
她抬起手，指尖颤抖着抚过镜面，仿佛想触摸那个年轻时的自己——那个刚刚从浙大毕业，怀抱理想，眼神明亮如星的李慕华。
那时候，她以为凭借自己的才华和努力，能在男人的世界里闯出一片天，像她的校友钟睒睒那样白手起家，或者像董明珠那样，用实力赢得所有人的尊重。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有翅膀，却偏偏选择了攀附？为什么明明可以成为参天大树，却甘愿做缠绕巨树的藤蔓？
艳姐的话，如同鬼魅般在她脑中回响，带着宿命般的嘲弄：“为什么女主人不能是我？”
镜中的李慕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惨笑。
是啊，“为什么不能是我”？这句当年支撑她在黑暗中前行的信念，如今成了对她一生最大的讽刺。是那份深入骨髓的“慕强”！
她看不上平庸的男人，觉得他们配不上自己的才华和野心。而能入她眼的佼佼者，如同祖安阳，哪一个不是早已在婚姻的围城里安营扎寨？
她的骄傲和野心，在遇到祖安阳那成熟男人的魅力、无与伦比的商业帝国和看似唾手可得的“女主人”诱惑时，瞬间崩塌。
道德底线？在强烈的占有欲、征服欲和“凭什么不能是我”的胜负心面前，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三十多年啊！她付出了整个青春，最好的年华，健康的身体（数次流产带来的伤害），全部的情感，还有她引以为傲的事业——她的事业早已和祖氏深度捆绑，她的价值被牢牢绑定在祖安阳这棵大树上。
巨大的沉没成本，如同一张无形的巨网，将她越缠越紧，让她在明知是泥潭的情况下，也无法、或者说无力挣脱。
她以为自己在征服一座高山，最终却发现，自己只是被困在了山腰的荆棘丛中，进退维谷，遍体鳞伤。
那颗包裹在新时代女性独立外壳下的“旧式的心”——那颗潜意识里认为只有通过征服一个顶级的男人，才能证明自己终极价值的、被男权社会规训出的心——才是将她推向深渊的真正元凶！
她渴望的不是独立王国，而是通过征服国王来证明自己是“王后”的资格。
这份根深蒂固的依附心态，让她所有的才华和努力，最终都成了取悦和捆绑那个男人的工具，也让她付出了身败名裂、尊严尽失的惨痛代价！
目光转向床头柜上电子相框里自动轮播的照片：Jacky英俊却带着阴郁的侧脸，Jessie倔强抿着嘴的自拍，还有Jerry那张睡得香甜、天真无邪的小脸……
心如刀绞！尤其是懵懂的Jerry，他才那么小，什么都不知道，却要因为她的选择，一生背负“私生子”的原罪！
被人在网络上指指点点，被同龄人嘲笑，甚至可能永远无法光明正大地认祖归宗！
这份痛苦，比法庭上祖芬芳的冰冷眼神，比网络上铺天盖地的谩骂，更让她锥心刺骨，痛不欲生！
她毁了！她亲手毁了自己！也连累了她最爱的三个孩子！
镜中的女人泪流满面，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这不是委屈的泪水，而是迟来的、深入骨髓的悔恨与自我审判的泪水。
她对着镜中那个面目全非的自己，无声地嘶吼：李慕华，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个被“旧式的心”彻底吞噬的、可怜又可悲的囚徒！
2
祖氏集团顶楼，巨大的落地窗前。
祖芬芳独自伫立，像一座孤绝的灯塔，俯瞰着脚下这座被她家族财富深刻塑造、此刻却灯火璀璨如同流淌星河的城市。
凌晨两点的风，带着寒意穿透玻璃，吹动她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的发髻，几缕碎发拂过她冰冷的脸颊。
办公室里没有开主灯，只有几盏地灯散发着幽微的光芒，将她挺直的背影拉得很长，投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更显孤寂。
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黑咖啡，她却毫无知觉。巨大的落地窗映出她的身影，也映出她眼中那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虚无。
赢了？似乎是。她以雷霆手段稳住了集团，用铁腕压制了内部异动，将李慕华母子钉在了“外部攻击者”的耻辱柱上。
法律上，她销毁了关键证据，手握父亲正式的遗嘱，胜券在握。
财富和权力的王座，似乎正稳稳地向她招手。
然而，心底却是一片荒芜。
巨大的虚无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紧紧包裹。
父亲祖安阳抱着Jerry时那张洋溢着纯粹、狂喜、毫无保留的爱的脸，如同最刺眼的幻灯片，反复在她脑海中闪现。
那笑容，那眼神里的温柔，是她祖芬芳，这个他唯一的嫡女、精心培养的继承人，穷尽一生也未曾得到过的奢侈品！
她得到了什么？严厉的训导：“芬芳，你是祖家的希望，必须比别人更优秀！”
冰冷的规划：“这个商学院最适合你，这个项目你必须拿下！” 沉重的期望：“祖氏的未来，就靠你了！”
他看她的眼神，永远带着审视、评估和工具化的考量，像一个匠人在打磨一件最趁手的兵器。
何曾有过那样的笑容？何曾有过那样毫无保留的喜悦？
“有后了……真正的有后了……”
父亲抱着Jerry时的喃喃自语，像魔咒一样在她耳边回响。
原来在他心中，她这个女儿，从来就不是“后”！
她再优秀，再努力，也填补不了他没有儿子的遗憾！
她只是一个过渡，一个守护者，一个……工具！
一股冰冷的恨意，不是对李慕华，不是对Jerry，而是对那个给予她生命、塑造她性格、最终却用最残酷的方式否定她价值的男人——她的父亲！
这份恨意烧尽了心底最后一丝对父爱、对家庭温暖的残存幻想，也彻底冰封了她的情感世界。
她的盔甲，坚硬无比，足以抵御外界的任何风雨。但盔甲之内，早已是一片寸草不生、寒冷彻骨的情感荒漠。
没有信任，没有温情，只有对权力绝对控制的渴望和冰冷的计算。
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平坦紧实的小腹。
那里，曾经孕育过两个小生命——通过最先进的辅助生殖技术，精选的匿名捐赠者精子，在她严密的掌控下完成。
一对双胞胎。网上的传言是真的。
这不是母爱的召唤，而是她深思熟虑的战略布局。
是向母亲乔碧萝、向祖氏元老、向外界宣告：她不需要婚姻，不需要男人，也能拥有自己的血脉继承人，确保祖氏的控制权牢牢掌握在“祖”姓血脉手中。
这更是她作为新生代女性，对传统婚育观最彻底的颠覆和宣言！
男人？婚姻？那些在旧式故事里被视为女性归宿和保障的东西，在她眼中，不过是充满变数、可能带来束缚甚至背叛的累赘和风险。
爱情？那更是虚无缥缈、不堪一击的幻觉。李慕华用一生证明了依附男人的虚妄和惨痛代价。
她只需要自己。她的头脑，她的意志，她的手段。血脉？她可以用科技创造！事业？她可以用双手打拼和守护！
她不需要依傍任何大树，她自己就是那棵参天巨木！
她的刀，只为自己的意志而挥，只为守护自己打下的江山和创造的血脉而战！
祖芬芳仰头将冰冷的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却让她混沌的头脑更加清醒。
她转身，离开那片映照着城市繁华和内心孤寂的落地窗。
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坚定的回响，在空旷的顶层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走向那张象征着权力顶峰的宽大办公桌，上面堆满了文件、报表和闪烁着数据的屏幕。
窗外，城市的星河依旧璀璨流淌。
窗内，钢铁王座上的女王，眼神重新凝聚起冰封的锐利和掌控一切的决心。
情感的荒漠已成定局，但权力的疆域，她将用手中的利刃，一寸寸丈量，一寸寸巩固。
父辈的“神圣”早已崩解，属于她祖芬芳的、摒弃了所有软弱与依附的、绝对掌控的新时代，正伴随着脚下这片冰冷的光影，无声而坚定地降临。
她的新生之刃，已然出鞘，寒光凛冽，只为她自己而战。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