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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 | 奇遇

2022-10-25  本文已影响0人  阿尔巴

(本文系作者原创,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四期【门】)

好幸运啊!,刚刚被拒之婚姻门外,爱情的门就悄然为我打开了

“看吧!”童明声音低沉地说,“咱那个三层楼。”

尽管已经从童明发给我的十多张各个角度的照片上感觉很熟悉这幢房屋了,可是在它近在眼前,随着黄昏金色霞光包裹着,忽然涌入视觉的那一刻,我深切地被震惊到了。

我让童明停车,就在这大约不到一公里距离的坡道上,向下欣赏那所三天以来一直让我动心的房子,不,再不能用简单的“房子”二字来称谓她了,她美的无与伦比,就是用“别墅”冠之也对她不起,我一定为她起一个最能表述她的美质的名字。

三层楼整体是白色的,灰色的尖顶和房檐现在被夕阳余晖染成了橘红色,很容易能分辨出二层的巨大晒台,我已了解到总共近五百平方米的建筑面积,一层的方厅、厨房、车库就占了一半,现在,一层的全部身影都隐入院落的灰黑参杂的暮色中。

我用手机连拍了几张逆光剪影,就对一直呆望、默不作声的童明两口子说:

“我们过去看看吧!”

上车时,明显地听到他叹了口气。

车灯打开了,下坡以后,三层楼很快就被水泥窄道两侧的杨柳树掩盖了,准确地说,是左侧都是杨树,右边都是柳树。透过柳树,发现有粼粼波光,我问:

“右边有水?”

“嗯!”童明的妻子在身后接道,“是一个池塘……”

池塘,岂不是美中更美!心里突然一个闪念:童明一直没有说过有池塘,按说这是争取更大利益的卖点啊,为什么他……

突然童明踩了急刹车,我的身体向前一耸,车窗外的灯影里,一个娇小的女子身影从右往左横穿过路面,隐身到左侧的杨树后面不见了。

“她怎么还在这儿?”童明的妻子脱口而出。

“是个姑娘吧,”我问,“是谁?”

“一个疯子,”童明边说边掏出烟卷,用打火机点燃,猛吸了一口,然后继续开车。

接下来就是真正的看房了。

“一应家具都给你带着,相不中的或送人或扔掉随便你,”他开门的时候,幽幽地说,“车库里还有一辆宝马,八成新,你要是相中了,给我再加俩钱,相不中就先放着,啥时候我卖妥了,就领人来取车。”

室内设计非常有情调,几近于完美,这我都从之前的介绍和照片上知道了,从照片上无法感受的是三楼凭窗、二楼凭栏进行眺望,只是过来的晚了点,楼后的山林变得模糊,楼前的池塘已经在烟渺中了,在似烟又似雾的水边,距离院落最近的岸边,有一个小木屋,其实只是隐约看得出是一个屋子,至于是不是木屋,只是我的感觉吧。

二楼有一个房间锁着门,童明说和别的房间一样,闲置着,放些旧家具,你随意处置好了。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那个池塘。

于是我问他为什么之前没有说过关于池塘的事?难道这池塘和别墅傍得这么紧,却不是自己的?

“是咱们自己的池塘,”童明狡黠地眨眨眼,说,“老兄,我说过你看了会有更大的惊喜,就是指这个池塘啊,怎么样,感觉到惊喜了吧?”

“好,我感觉到了。”我拍拍他的肩膀,“只是,刚才遇到那个姑娘……这里距离村子得有二里地吧?”

“噢,你是说那个疯子?”童明说,“没啥大碍,她总是到处跑……你明天是要认识村长的,所有的困惑,村长都会讲给你听的。我只是带你切实感受一下房子,同意买,咱马上回城,明天到公证处把协议书签了,然后你就是这里的主人,村长是你最需要的人,和他多了解吧。”

“那车,”他妻子在返城的路上说,“你要能留就留着吧,反正我们用不上,卖也不好卖,只要是二手的,啥好车也都是白菜价了。”

我听着感觉似乎那车要送给我的了,几天来,关于这个房屋买卖,两口子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而红脸都是由她唱,表现得极具男子汉气概,她一再让步,只想早日把这个房子变成现金,这种事,我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不管怎么说,我从中是占了大便宜的。

于是我就装了一把大方:

“行啊,那车我就留下了,不过我也不能白开,毕竟是一辆宝马啊,我再给你加五万吧!”

第二天,我和童明签订好协议,预付了二十万,余下的一百八十万十天后一次性付清并办理过户手续,没有进一步说明二手宝马车的款项事宜。

童明妻子仍然大方地唱红脸,她把车钥匙拍在我的手上:

“宝马你先开着,还是那句话,钱的事再说。”

激动的心情一时难以平静下来,想着和付颖的婚事可以很快提到议事议程,对老家不断催促的爸妈也有了交待,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不想再瞒着付颖了,明天正好是周六,她公出回来的日子,我于是郑重其事地告诉她:房子车子两大问题一并解决了,现在就剩下选择一个吉日良辰了。然后我把那些最早由童明发来的和我亲自拍的别墅照片发给她看。至于房价,我想先不告诉她,等明天开着宝马车去机场接她回来的路上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花一百元打了一辆出租车,特意让那司机加满了油,如果宝马车油箱是空的,就可以匀上一些,好让我能开到加油站。

付颖一直没给我回信息,这符合她的性情:让我捉摸不定。相处一年了,我始终对她敞开心扉,她却总是犹抱琵琶半遮面,难识庐山真面目。但我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既然她把整个人都给了我,就应该对她负责。讲到担当,不由暗自苦笑,在没谈成童明房子之前,我还是一筹莫展,觉得再奋斗二十年,也满足不了她妈提出的房子车子的要求了,房和车前面必须加上个“豪”字才是一度让我上火到牙痛的主要原因。不论我的城市还是她的城市,没有八百万,房子车子就只是一个画饼。

“八百万啊!没想到我的小颖身价如此之高,”那天我搂着她开玩笑道,“这要是一个黄花大闺女,一千万也打不住。”

那次她和我急了眼。

“又说那话!”她含着泪说,“那层膜对你就那么重要吗?想要处女,去幼儿园找吧!”我只有百般哄她,向她赔不是,其实我的委屈是没法说出来的,我可是把处子之身给了她。提醒自己,不要计较,不要对比,像个男人样吧。

只是没有银子怎么像个男人样?我打拼了这么多年,全部身家勉强才不到二百万,要积累到八百万,还得奋斗二十年,而且不知道二十年后的房价车价人价都是什么水平?

现在以二百万就实现了二十年的预期,这和事业上取得成就有什么区别?

翻过那个小山坡,又到了第一眼就可以看到别墅的地点,出租车司机收了油,小心翼翼地慢慢开,我问他来过这里吗?他说没来过但是听说过,这里很有名啊。

下坡后就是左面杨树右面柳树的甬道,别墅被掩映着,模模糊糊地立在前方。

司机停车了,还没到别墅跟前,一个姑娘傲然挺立在甬道的中间。

“喂!”司机放下车窗,探出头冲她喊,“你想干什么?”

正是昨晚童明说的那个“疯子。”

她身材不高,但站得直直的,加上冷若冰霜的面容,自然流露出威严气势。看到她炯炯有神的眼光,我对童明的描述严重怀疑:她会是一个疯子?

司机要下车,我拦住了他,我们不动,她也不动,相持不下三分钟,就在我有点相信她真是精神病患者的时候,她做出让步,侧身站到右边一棵粗壮的柳树旁,车子从她身边缓缓滑过,我一直盯着她看,车子和她擦肩而过时,我从车窗里真切地看到了她眼睛里涌出的晶莹泪珠,这给我一大早就阳光明媚的心情罩上了一层迷雾。

下了车,走进别墅的阴影里,直接走到车库前,掏出童明交给我的钥匙,才真切地感受到这房子是我的了。

那辆白色的宝马车岂止是八成新,她几乎就像刚从车展上开出来的一样。出租车司机眼睛里流露出羡慕和赞叹的神情,继而变成难以企及的失望和茫然。从他车里往外抽油,又往宝马车里加油,我怕他的油质量程度不行,赶紧说,少加点,够我跑到加油站就可以了。出租车开走后,诺大的院落里,空落落得就剩下我一个人,四周安静得像一场悄然忘却的梦。

电话突然响起来,我吓了一跳,是付颖打来的。

“买那破房子干啥?”劈面就是一瓢冷水,“你想让我和你去农村过日子?!”

我说你亲眼看到就知道这是多么漂亮的别墅了。

“漂亮?还别墅?我去!”她的声音充满讥讽,“再漂亮也是农村!人们都往城里来,你却回头往农村跑,你有病吧你?”咔的一声,电话挂了。

我怔在那里,一时回不过味来。什么感觉?是她吃错了药,还是我吃错了药?

发了好一阵呆,发动起车子,一脚油门出了车库,出了院门,一直开上那条甬道,现在左面是柳树和池塘,右面是杨树和山坡。

心想,大不了婚不结了,什么了不起?之前在买不起车房的困惑中不是已经不打算结婚了吗。

突然冒出一个问题:付颖和我,彼此是在相爱吗?她爱我吗?我爱她吗?

她的样貌在我头脑中竟然模糊了。

“慢点开!”一个清悦的女声从身后送到我的耳中,我一脚把制动踏板踩下去。

拉起手制动,走下车,猛地拉开后面车门。刚才被付颖兜头浇了一瓢冷水,这会儿又被后座上的女子一吓,无明业火冲上头来,就想吼上一吼:

“你他妈的想……”随着车门的拉开,我骤然闭嘴,那个路边拦车的女孩,此刻坐在后面,满脸是泪、浑身颤抖、泣不成声。

“怎么回事儿?”我轻轻地问了一句。

她一声不吭,掏出一方手绢把泪擦了,然后就那么静静地望着我,眼睛里似乎带着几分歉疚,但更明显的是一种恳求。

“我去给车加油,你要跟去吗?”我试探着问,不知为什么对她增加了几分的好感。

长长的睫毛闭合了两下,仍然是望着我,我觉得看懂了她的意思,是想坐在上面跟我去。

重新发动了车,慢慢地开动,甬道很窄,如果对面来车,很难相会开,但这只不过是私人的自家道路,又不是很长,一边是院子的宽阔停车场,另一边是通往山那边的村道和缓缓山坡,这条甬道就好似一个葫芦的细腰。

窄道上全神贯注地开车,直到上了宽度增倍的村道,我才从后视镜里偷看她一眼,之所以说“偷看”,是因为她的周身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气场,让人觉得凛然、高冷,即使是哭泣的那一刻,引起关注的也不是一种惜弱的怜悯,而是一种吸引。

后视镜里是一双清澈明朗的眼睛,正探索着我,一和我的目光相遇,我们的目光同时移开了。

加油站在别墅到村子之间的半路上,是一个和三零一国道相交的路口。

加油工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从室内出来走了没几步,就诧异地盯着宝马车呆住了,嘴半张着,眼睛定住了一般。

加油工想说什么,忽然看清楚车里坐着的女孩,就收了油枪,不再说话了。

从昨天第一次来,被称为“疯子”的女孩穿过路面,到今天路上丝毫不像疯子的这个女孩拦车和趁我和付颖通话偷偷上车,到加油工的莫名其妙的言语,忽然觉得一切都透露着神秘。

想起童明说过村长会为我解释所有的疑问,对!马上就去见村长。

迎出来的村长见我从车上下来,就像那个加油工的神态一样,看到车,呆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间,我还是从他的眼神里捕捉到一丝惊讶。

“哎!你不下车吗?”我对车里的女孩说。

村长这才看到她。

“你行啊,把她带出来了,”村长说,“不过问她没用,她又不会回答你。”

又说:“怪不得你能开出来这辆车,原来带着她呢。”

喝着村长沏的陈年普洱,我把所有的疑问都开列出来,希望他能告知原委。

“看来你是真心喜欢这座别墅啊,”村长说,“那你能接受把小贞留下来吗?”

“小,小贞……”我整个懵逼,“什么小贞?”

“你不是开车拉她来了吗!”他说,“能把这辆车开出来,而且她还坐在里面,还不说明问题吗?”

我更懵了,我只有摊开双手,告诉他我一无所知,到这里找他就是求知真相的。

村长这才知道童明啥都没有告诉我,于是他给我从头说起:

她叫童贞,是童明的妹妹。他们的父母当年结婚三年没能成孕,于是抱养了童明,同时承包了四十亩鱼塘,鱼塘给他们带来了财富,就在童明七岁时他们意外怀孕并生养了童贞。

生下童贞时,他们的父母已近四十。老来得女,两口子自然是百般呵护,没想到无意中伤害了童明,他全然没有一个哥哥应有的对妹妹的爱护,每当和妹妹单独相处时就欺负她,并警告她不许告诉父母。这种情况一直到童贞十二岁上初中时才被当妈的发现,那时童明已进入大学。

几年后,父亲投资房地产发了财,就同时置办了两处房产,一处在城里,当年一落成就变成了童明的新房。另一处在这村里自家的池塘边,就是如今这幢别墅。

三年前刚刚结束房地产生意,抽身出来的父亲,回到这个别墅,这时童贞也刚好从美术学院毕业回来,父母和女儿都特别喜欢这里,准备重新经营好鱼塘,过清闲的日子,童贞每天背着画夹,选好自己喜欢的景致,支起素描画夹写生,一画就是半天。

童明只是年节放假时,象征性地过来吃顿饭,兄妹俩、姑嫂间,淡漠如路人。

三年前深秋的一天,气温骤降,空中离离拉拉的下了一天冷雨,黄昏时路面上结了薄薄的冰,童贞的父母开着新买的宝马回来,在快到家的那段狭窄的甬道上失控滑下来,冲进了池塘……

那以后,童贞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可是……”我想起今天刚开上甬道时,她分明对我说过“慢点开。”

“可是什么?”村长用问询的目光注视着我,我忽然不想告诉他女孩说过的那句话了。

“可是那天碰到这个姑娘,”我换个角度说,“童明没有说是他妹妹,却说是一个疯子。”

村长黯然道:

“童明是把她送到精神病院的,可是小贞在那里自己证明了没病,加上童明没有续费,院方同意出院了,你们那天看到时,可能是刚回到家,我也是昨天才接到医院的电话通知。”

我留下村长的电话号码,谢绝了他挽留吃饭,就回到车上,那个女孩儿——童贞——老老实实的坐在车上。送我出来的村长小声对我说,她整天的就在别墅里画画,不画画时就待在这辆宝马车里。

“你要是真正的喜欢那幢房子,”村长说,“你得同时喜欢这车、这池塘、和小贞。”

在街上买了一些水果和熟食,回去的路上,想试试她到底说不说话,就找话问她。

“你叫小贞是吗?”

“你已经三年没讲话了哈?”

“可今天上午你和我说了三个字的。”

“你叫童贞吧?是哪个字啊,是贞洁的贞啊,还是珍珠的珍啊,还是纯真的真啊,要是贞洁的贞呢,搭上你的童姓,未免太过于直白了,珍珠的珍和本真的真倒是值得商榷……”

“停!”她突然打断我。

停了车,我莫名地兴奋。“哈哈!”我说,“这是你对我说的第四个字了!”

她下了车,满含深意的眼光瞅了我一眼,一转身向着一条山坡旁的羊肠小道跑去。跑了一会儿,回头看我跟着,就急切地摇手示意我不可以跟着她,我只好停下了。

不知道她还要不要坐车,就坐在驾驶室内玩着手机等。

一开手机,好几条微信信息传过来,都是付颖的,先是一条:“你买那农村的破房子,上当了!”然后又补充几个字另发过来:“你让人骗了!”

接下来显然不耐烦打字,过来的是长话语音:“我通过几个朋友了解到,有一个姓童的把那个房子已经卖了至少三次了,每次都是买主先交付定金,几天后买主反悔不买了,结果定金自然被姓童的吞了,因为那都是有正规手续,经过公证的。”

说到这里她大概累了,隔了几分钟又是语音:

“你知道为什么那些人会被骗吗?因为他们在付全部房款之前都获得重要信息,傻小子你知道是什么重要信息吗?是因为那是一栋凶宅!那房子闹鬼!据说那些知道真情的人都不敢再买,只好认栽。”

“受骗的几个人都是一次性的三十万定金,傻小子你交了吗,交了多少?”

其实这些我从村长那里已经大致了解。但我找到了根结所在,那就是我毀约我才会被骗,我要是继续完成购买呢,那毁约的怕是他童明吧,那他是要付给我毁约金的。

对付颖的回复是:

“明天我开车去机场接你,你亲眼看到才知道这里有多美,保证你住一辈子都住不够!”

很快接到一串文字:

“要我去看那农村的鬼宅?还住一辈子!你想什么呢?要是已经交了三十万二十万的就认栽算了,还开车来接我?听说那开进水里淹死人的汽车是随房增送的,你不是开那辆鬼车来接我吧?”

最后打过来一行足以使我寒心的字:

“你如果认赔马上回来,咱们的事还有得商量,要是执迷不悟一意孤行,那咱俩就拜拜好了。”

我大为光火,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我还真就不吃这一套!

回了俩字:“拜拜!”

现在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的真假。于是拨通了村长的电话:

“村长,我知道你和童明是一伙的,现在我肯定是陷进去了,你告诉我一件事,就是那个女孩儿童贞是不是参与了这个骗局?”

村长非常狡猾,电话里什么也不说,只是问我在哪里,然后叫我等着,他马上过来。

来到后,村长四处张望,问:“小贞呢?”我向那条羊肠小道努了一下嘴。

“哦,”他说,“一定是到她父母的坟上去了。”

“你电话里的问题,”村长说,“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小贞并不知情。可以说,当中隔了小贞,童明才只能骗点定金,要不是小贞守在这里,他早就全价卖掉了,前年那次讲的房价是现在的倍数。要知道这是他爸当年做为房地产开发商,盖给自己住的,光建筑费用和土地购置费就花了四百多万,还没包括池塘。”

“我知道小贞不是疯子,也没有失语,”村长说,“她只是没有找到可以说话的那个人,这三年当中想图谋不轨的人不是没有,只是碰到她的冷漠,谁都得退却。他哥哥急于把她送进精神病院以便把房子卖掉,是可想而知的,我觉得他这次是真的想卖掉,不只是为了毁约金。”

直视村长的眼睛三分钟,他连眨眼都不眨一下,他的话,我信了。

他对我说:“你不妨去看看她父母的坟,你要真的喜欢这里,就应该拜望他们一下,我在车这儿等你。”

那是一座合墓,墓碑很宽,以我的距离,看不清上面的小字,只能清晰地分辨竖的两排逝者名字。我悄悄地走过去,在她身旁的一棵桦树后蹲了下来。

只见那坟上全都被鲜艳的野花覆盖了,难怪她来了这么久还不回去,采这么多野花着实花了她不少功夫啊。

“爸,妈!”突然传来她的呢喃声,“女儿找到了那个男人,就是女儿在梦里见到的那个人,就是女儿一直在描画的那个人,原来他总是模糊不清,现在他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女儿面前。爸,妈,凭女儿的直觉,我知道他喜欢这里的一切,他喜欢爸亲手盖的别墅,喜欢到发狂;喜欢妈妈的池塘喜欢到痴迷;喜欢女儿的宝马汽车喜欢得亲如兄弟。”

接下来不再言语,周围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点点声音,这会儿的鸟儿虫儿不知都藏到哪里去了,或者都在静静地,像我一样在倾听她的喃喃叙说?

“唉——”一声细弱的如微风拂过的叹息,她的声音里充斥着忧虑和哀怨,“只不知……不知道他是否喜欢女儿,喜欢到啥程度?求爸爸妈妈九泉之下保佑女儿得偿所愿!”

我不敢再偷听下去,小心翼翼地悄然退了下来。

不经意间,听到了少女的心声,只是惊疑于那喜欢别墅、池塘、汽车的男人是谁,是我吗?我确实喜欢这些,以至于听到那些匪夷所思的故事后,也没能动摇我把这些变成我的世外桃源的臆想。

只是,我喜欢她吗?

之前一直设想和付颖在这里欢度浪漫岁月,可是在我面对这美景美屋,沉迷于中时,付颖以往的女性温柔都不见了,她口口声声说农村怎么怎么样,我真想把她扯过来,让她瞧瞧女孩童贞,让她瞧瞧农村的姑娘是什么样的。

回到车里,村长早就离去了。

又等了半天,她顺着小道回来了。我盯着她看,她却满脸肃然,眼帘低垂,一直走到车旁,这才抬头看我一眼,然后钻进车,轻轻地把车门关上。

她坐在了前面副驾驶座上。一路无话,我也失去了逗她说话的兴趣,心里有着五味杂陈、难以言说的感觉。

回到别墅,她一直跑向二楼,我尾随她上来,她扭头看我一眼,似乎并不反对,我就一直跟着她来到上次看到的那个童明说是放置旧家具的房间。

这间房不是很大,但很精致,窗子正对着池塘,可以看到塘里泛起微微涟漪,对着窗子的整面墙是一排书架,书架的尽头横挡着一具博古架,博古架的后面是一张床,我的眼光从那里收回,去看书架,上面的书排列有序,显然是按照古代名著、世界文学、诗词歌赋等分类摆放的;博古架上则是横放的书画卷轴、画笔、素描纸,在当中的一个格子里,摆着我们常见的一对老两口弯腰背手相对亲吻的青花瓷小人儿。

屋子里剩下的所有空间里,只有一个圆几,两只圆凳,上面放着各种型号的铅笔和碳棒,还有裁纸刀和剪刀。

窗前立着一个画架,上面的铅笔素描画的赫然就是童贞自己,背景就是河岸垂柳,她以正身面对,面部轮廓线条粗旷,嘴唇紧闭着,透出一股刚毅,满头秀发垂向一侧,每一根都用细线条弯绕着拉向一边……上面有摄影般的逼真细节,也有浅尝辄止的写意。只有她的眼睛,是一双黑黑的眸子,没有丝毫的神彩,给人的感觉很是茫然,这与嘴唇嘴角体现出的刚毅有些不够协调。

回过头去想和她做一番探讨,发现她并不在屋里。

下楼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飘香,顺着香飘走进厨房,一眼看到桌上的那碗肉丝面,旁边另有一只用过的小碗,她不在,看来她是吃过饭出去了。

此刻真的觉得好饿,一边吃饭,一边观察四周,才发现天有些阴沉,感觉天色瞬间黑了。

翻了翻微信,付颖不知发过来了什么,又撤销了。

来到院子里,四处张望,没有她的身影,她去了哪里?忽然想到自己怎么如此在乎起她来,为什么这么想知道她此刻在哪里,在做什么?

第一次来到池塘边,那个小木屋,在远处看不清楚,就感觉是一个木屋,还真是!木屋的下面是一个延伸到水里的窄窄的栈桥,有二、三十米长,桥上是飞檐的长廊。

远处划过一裂叉状闪电,接着沉闷的雷声滚过来。

看到她了,在一叶小舟上,抱着浆坐在尾端,一动不动,小舟也不动,水波也不兴,像一幅静态的水墨写意画。

我站在桥廊上,一动不敢动,唯恐惊动了画中人。突然一个炸雷在头上响起,与此同时,小船上的她忽地站起来,一头扎进水里!

“哎呀!”我大吃一惊,不及细想,一跃冲进池塘……我忘记自己不会游水了。

在剧烈的咳嗽声中,我醒过来,费了好大劲才把气息调整匀了,好似刚刚从长久劳动后的疲倦中歇过乏来。

是一个狭小的空间,周围都是挂着的网具,身下也是厚厚的网,头枕着温暖的……我死劲仰头并睁大双眼,于是我和她的目光对视了。

“醒了?”声音柔柔的,像遥远处传来的天籁,“不会游泳却冲进去救人?你以为我在轻生啊!亏得我的水性很好。”

我感到有些羞愧:

“我,我忘了我不会水,我,我也没,没想到那水有,有那么深。”

身上冰冷,她说:

“能坚持着走吗?咱们得回屋子里,这里太冷了。我再也抱不动你了,从岸边到这里,累死我了!”

我们相互搀扶着,慢慢地走进屋子,就在楼下的客厅里,她找来了电暖风,插上电,冲我吹起来。然后她拖着疲倦的身子一步步走上楼梯。

重新出现的时候,她穿着一袭宝石蓝长裙,湿头发都梳开了,披在肩上,款款地走过来,手里抱着一个包裹。

她把包裹放到我旁边。

“这些衣服是我爸爸的。”她幽幽地说,“你要是不嫌弃,就挑合适的换上,把湿透的衣服脱了吧。”

我选了一条长裤和一件唐装夹克穿了,感到浑身都暖和起来,就站起身去二楼她的房间找她。

“小贞,”我说,“你救了我。”

“是你救了我,从今天起,我活过来了。”她走上来,一双光滑的手臂绕上我的脖颈,然后就把火热的嘴唇印到我的嘴上。我惊得一动不敢动。

“你不要吃惊,”她大大方方地说,“给你做人工呼吸时和你的嘴接触了几十次,可是想起来却没有感觉,现在亲你就是体会一下是怎样的感觉……”

她的声音渐渐地小了。

“其实我真正想要的感觉是,”她闭上眼睛,“你给我的吻。”

外面的阵雨过去了,晚霞撒进一室红光,我俯下头,热烈地亲吻着她,觉得一片馨香。

我们相拥着面对窗外的美景。

“你今天说了好多话,”我说,“原来你的声音这么甜美!”

“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还有说给你爸爸妈妈听啊?”

“啊?你偷听了我的……”

我的手在口袋里触碰到一个物件,掏出来一看。

“这是什么?”

“是爸爸的字!看,还有他的签名!”

那是一个非正规文件,是讲这里的房子池塘还有一些银行存款的分配等事宜,由村长在必要的时候宣布。

这只是一个草拟的文件,但却是一个重要的信息。

马上给村长打了电话。

“这么说,”村长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已经接受彼此了?祝贺你啊老弟,一定是你的真诚给你带来了好运啊!这下可有童明好受的了,哈哈哈哈!”

“小珍?你以后就叫童珍好不好?珍珠的珍。咱们的别墅可以称为情真山庄吗?真情的真。”

“都听你的。”

“听我的那你还得做一件事。”

“什么事?”

我搂着她来到那幅她的自画像前。

“你的眼睛里缺少神彩。”

她一双美目注视着我,说:

“你来给我画。”

“我哪里会画?”我窘道。

“你会的。”她说着在文具袋里拿出一块橡皮,用裁纸刀细心地削尖了,然后在一张白纸上为我示范:

“你就这样——用力一拧。”

我拿着那块橡皮,按照她教授的在那张素描画上她的两只黑黑的眸子上各拧了一下,奇迹出现了。

画中的她和画外的她,同时双眼闪动出晶莹的神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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