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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已渐远的老友:谢谢你曾经来过

2017-03-09  本文已影响0人  宁小侠

我们都有那么一两个已经远去的老友。

他们像是人生旅程上的路标,伫立在我们的记忆里,提醒着我们曾和怎样迥异的风景擦身而过。

今天,想起的,是我的路标之一——X。

作者微信号 jinnlee414

1

翻了翻旧日照片,看到我和一位老友的合影,想了很久才记起是谁。

记忆里的她,一直都是让人过目即忘的女孩,给谁都留下不了什么深刻的印象。即使对我,也已经记不起她的名字。好像是两个字,又好像是三个字,甚至连舌尖效应都够不上,那个模糊的称呼没有盘旋在我的舌根,让我吐之不得。

对,我一点相关印象都没有。

认识她的那年,我是转校生。被安排和她同桌,她对我很殷勤,每天帮我带早点,陪着我跑办公室问问题,手拉手地做操、上厕所、回家。

她说我们可不可以永远做朋友。我说当然可以。她就表现得很开心。那个时候,初来乍到的我正苦于没有人陪伴,而她,我后来才知道,她在班级里,其实是没有朋友的。

因为她是yoyo不喜欢的人。

2

我不知道在你的学生生涯中有没有那样一些人,他们通常都很漂亮或是英俊,衣着时尚,他们不是老师喜欢的好学生类型,却总是班级里的活跃分子。各种各样的事情也总是以他们为中心旋转开来。

结识了他们,你就几乎算是融入到班级中去了。而同样的,如果得罪了他们,你在班里也不会有朋友的。他们可能不爱学习,也因此看不起认真学习的人,更鄙视那些虽然努力学习但是不出任何成绩的同学。

Yoyo就是这样的孩子。她很漂亮,脸小得只手可覆满,鼻子翘翘的,下巴尖得不可思议,睫毛是我见过最长的,常常忽闪忽闪的,像个美丽的洋娃娃。

Yoyo是很看不起前面那个如今已被我遗忘的孩子的,我已经记不起她的名字——就暂以X代替吧。Yoyo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常说如果她好好学习,她一定能考上重点大学,只是她不喜欢念书。这点我是深信不疑的,我仅会的那些浪漫的小手段几乎都是从她那里原本不动copy来的。她把太多的时间用在恋爱上了,以至于没有一点空隙能够分给读书这件事。

Yoyo的聪明让她对X产生出巨大的鄙视来。作为一个学生,X很刻苦,在我和yoyo逃课泡酒吧的时候,她在教室里和大多数同学一起专心听讲;在我和yoyo早已坠入梦乡做桃红色美梦时,她在台灯下努力背诵枯燥的历史事件。

3

那是一次英语考试之后的班会,班主任总结考试,反反复复地强调X每天学习到临晨2点。

这个时候只要我稍微调转视线,一准儿能看见她低垂的头颅。

但在长篇描述之后,却不是常规意料中的表扬,正处更年期的班主任扬扬手里的名次表,语重心长地说,学习要注重技巧,如果晚上学得太晚,白天就会没有精神听课,这反倒是得不偿失。

这时,我就是用眼角都能瞄到,她的头低得更低了。

她是那个班级中最想沉寂却总是不能如愿的人,在班主任和yoyo的作用下。

班主任一走出班级,yoyo立马转身,——她坐在我和S的前排——出其不意地抢过X的试卷,用夸张的声音对着那个鲜红的分数怪叫起来:“你还没我多啊!”

后排和yoyo交好的男生跑出座位,拿着她的试卷像举着旗帜一般,绕着全班跑,于是全班都哄笑起来,X的脸涨得红红的,她本来就很白,双颊的红更让人觉得心酸。

之前就听说了一点关于她被欺负的“谣言”,却没想到是这样摧毁尊严的。

我记得那天,我从男生手里为她夺回她的试卷,叠好放到她的课本里。

Yoyo嗔怪我“玩玩嘛,急什么”的时候,X抬头看了我一眼,眼里全是感激。

那时我周旋在她和yoyo之间,我想调节她们的关系,或者,至少是缓解矛盾。

那是我第一次帮她,也是最后一次帮她,因为我没想到命运的轮盘会以那么高度的速度运转。

4

那算是件大事吧。这件大事,时至今日,我不知道除了我,还有没有同学记得。

X的妈妈在一个阴沉的下午来到学校,跟学校领导控诉教历史的男老师“诱惑”未成年少女,她在X的日记里偷看到大篇幅的爱慕,而她将这一切都归罪于那个很受欢迎的190cm的老师身上。

这本来是件秘密的事,也许是学校保密措施做得不那麽到位,我们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对于除了高考再无其他话题的我们,这无疑是个兴奋剂。

这下,不仅yoyo,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是怪怪的了。我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钟情于诵读并不有趣的历史教科书了。

后来,我无数次地想,假如她的妈妈换一种方式,像我的母亲在我少女时代告诉我的那样:“真爱一个人,就要努力配得上他。”这会不会是另一个故事。

又是一次考试之后,Yoyo又是同样的姿势抢走了X的试卷,历史试卷。还是同样的怪音,只是内容略有不同。

“历史还真不错嘛,选择就错一个啊。”Yoyo甩着她的试卷,把下巴搭在我的肩膀上,“小侠,你知道吗,历史老师的老婆好美啊,身材超棒,还做过模特呢!”

我心里是真难过,那个班里的60多个人之中,我坚信只有我知道她心里有多流血,我却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我能再站起来为她抢过试卷,说爱上老师有什么了不起吗?

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我心底有鬼,行为无法坦荡,Yoyo那时并不知道,我也偷偷喜欢另一位男老师。谁少女时代没有对成熟的男老师产生过遐想呢。

X那时转头看了我一眼。我知道她乞求我的帮助。

而我选择戴上耳机,声音开到最大。

全班的喧闹却无法被音乐声盖住,眼角也还是忍不住看见她转过脸去,低下头,在哭。

5

后来,我知道了她家的情况,父母离异,妈妈下岗在家,把全部希望都放在她身上,她就是考上了大学,学费也还是个大问题。

她就是这样,她不美不聪明不富有,她没有值得yoyo喜欢的地方,也没有值得我们年轻气盛的帅气男老师青眼的优点。

现实中没有简爱。或者很少。

历史老师对她还是一样,每次历史考试,总是表扬她选择题错的很少,只是我再也看不到她欣喜的表情。

我也再没有见过她站在他身边,仰头问他问题,微微笑眼睛晶亮的样子。

那天之后,我和yoyo搬到了最后一排,开始了我醉生梦死的高中生活。

那天之后,什么都没有改变,yoyo一如既往地喜欢捉弄X,我坐在最后一排看着,靠在苹果绿的墙壁上,有时会微微心疼。

By the way,在一次酒醉后,yoyo知道了我爱慕老师的小秘密,她拍案而起:“怕什么,追啊!不追一次,怎么知道能不能得手!”

同样的事情,换了立场,竟然会有这天差地别的答案。

6

和X最后一次讲话,是高考结束,去领大学录取通知书。

走上熟悉的楼梯,不晓得第几感的暗示,我抬起头,看见她站在楼梯的拐角处,面容淡然。

“Hi。”我说。

她点头笑笑,我不曾停下脚步,将要和她擦身而过时,她忽然开口:“小侠,我一点都不恨yoyo。”

我疑惑地看她。

她说:“我和她从初中就在一个班了,她那时候就爱逗我玩。”

她很贴心地用了“逗我玩”。

我紧张地看她清澈的眼眸,很小人也很自恋地想,她想说的,是她恨我么,她那么信任我,她向我求助过。

我指指楼上的办公室,说:“我要去领通知书。”

她点点头,侧身为我让出前进的路。

我几乎是狂奔地上楼,皮鞋在楼道里踢踏踢踏的响声,是我和她之间最后的记忆。

那年,她没考上大学。

后来,我打过一个电话,她不在,她妈妈说,我知道你,她说你是她的好朋友。

再后来,听说她又复读,又落榜;再复读,再落榜。

再后来的后来,就没有她的消息了,班级聚会上,大家不会想起她,也不会有人评论她。

再后来的后来的后来,她慢慢地从一个心头伤淡化成了普通的故人。

再后来的后来的后来的后来,她变成了我的X。

一个代名词。

圣经说,每个人的经历都是具有意义的。

如果偶遇上帝,我想问问祂,祂给X的这段经历,意义是什么。难道是,成为模糊的路标,竖立在我们唐突的青春轨道旁?

如果此生还能再遇X,特别希望能够看到已经成为明朗大人的她,希望年少时候的轻狂荒蛮再无法伤她分毫。

衷心愿你好,X。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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