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镇——小花先生2

2016-08-29  本文已影响0人  金鲤四格裙里游

[如果我不再是我 让我变成奔跑的云朵]

星期三 不知道被哪阵风吹来的小花先生

降落在市政厅附近降落在橘子镇的时候我有点晕眩,抬抬手看表是上午九时整。我应该是降落在温带河流旁的,可是我嗅到了海洋的咸腥味,所以我一时有些无措。
我在这镇上漫无目的地走。我什么也没找,我只是打量它,像初见面的情人,彼此羞红着脸好奇地窥探。
街道都是石头铺成的,小汽车开过身边抖来抖去,已经很有些年头了。这里曾经是盛极一时的鲸鱼猎捕地。根据《环球年史日志》记载,这些石头应当是为了船在陆地上运输铺的。
街道两边是红砖的房子,有深绿色的屋顶。现在正是樱花梨花开得热闹的时刻,两边的花树簌簌地向下掉粉红的花瓣。这个小镇充满了神秘的历史感,正中央高耸的建筑是幢钟塔,可是钟只有表盘,依旧靠日影判断时刻。

我抬手对了对表,分秒不差。钟塔上有鲸鱼状的风向标,被风吹得摆来摆去。当我正怀疑手里的时针是否突然带我穿越了时空的时候,我见到一个小女孩儿,她穿着及膝的水蓝色裙子,上面有鱼群和水草的图案。

她看着我,双眼看起来像琉璃色的猫眼石,空洞又带点意外。我有些慌张,我定是最奇怪的外邦来客。

我刚从罗宋河的上游来,那的日光和泥泞的近滩让我显得狼狈不堪。我拿下帽子自我介绍,并且手忙脚乱地掰坏了我的指针。
这下糟糕极了简直。
我告诉了女孩儿很多事情,外面的事情。虽然我确定这里是当下的时间,它却与外面的世界中间隔了透明的胶质似的,无法穿透,气味尘雾都进不到这里来。这里的海也安静得像只蓝玻璃。当我的双脚踩在百年前安置的路基上,当满镇的花树都一起摇曳了撒花的时候,当耀眼的日光跳跃在墨绿色屋顶上和铁制的风标上的时候,我的心里出奇地安静,像有个小人钻进了我心里,用手用脸颊蹭着它,告诉它不用害怕。

这里让我想起了玫瑰。这里多像她曾经跟我描述过得家的样子,像得叫我怦然心动。我甚至开始相信也许还会遇到她。
可是小女孩儿的愤怒提醒了我。她用猫眼石样透彻的双眼逼问着我,你为何,你为何。天知道为何。我一直在走,走过山丘走过云群走到月亮上我都没有停下来。我不知道怎么停下来。指针一直转我就得一直走。我的双脚不是我的,是我父亲在走,是他在我意志里指挥着我一直走一直走。

我有时一个人走在太阳刺人的沙漠里,差点要被渴死只剩下眼里有湿润的时候,我不敢承认的是我在思考,这该死的理想到底何时我父亲才能满足,我何时能用双腿为我自己走路。仿佛逐日的夸父,即使他最后渴死在还差一点的道路上,即使他竭尽了生命的去奔跑,后人还是嘲笑着他的迷途不返,嘲笑着他的愚蠢。

其实当我见到玫瑰的时候,我就想,是不是该停下来了呢。她笑起来的时候万般柔情,仿佛要融了世间万物成她的背景。我怎么舍得走。可是我心里觉得莫名难受,有个声音告诉我说你必须要走。

那是第三日的早晨,我的指针催我出发。它一再发出不安分的焦躁声,我捏着玫瑰给我的信。我有两个选择,一 把指针丢到吞了人不留骨头的大海里 二 我被指针丢到吞了人不留骨头的大海里 我当时已经攥了指针在手里,甚至已经做出了要扔出去的动作。它在早晨的日光下闪闪发着光,镶嵌的木头盒子是我爸自己做的,他甚至雕了精巧的花纹图案,底部刻着他的名字缩写。我记得当时他做这只指针的时候,双眼像星星般闪烁着光。那时候的爸爸万般耀眼,即使在昏暗的房间,在烟味尘埃挤满的候车室,他都神采奕奕得凸显在人群里。

因为他心里装着整座发亮的宇宙,他一直发着光。

即使他[抛弃]似的离开了我和妈去世界游荡,他在我心里也一直是神迹般的存在。仿佛他眼里有星空,眉间有吞吐的云海,四肢像山脉和河流。对,就像那个死后却成了宇宙的夸父。

我却突然从回忆里惊愕了。 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父亲讲的故事的后半段。我一直耿耿于怀着我仿佛夸父般承载着永远无法轻言的悲剧命运,我却忘记了,他虽然没有追到太阳,他虽然气喘吁吁没有终点死在了客途。可是当他死去了,他的眉成了云,四肢成了起伏的山脉,胸腔成了海,蜿蜒的血管成了永不干涸的河流,双眼成了日和月。

故事的结局他从未死去,他成了宇宙日月。他未能追逐到太阳的原因是,他拥有了整个世界。

我捏着震动的指针,窗外是闪耀着的大海。我父亲沉睡在这里,也许是为了唤我来告诉我这个。可是他却也让我遇见了玫瑰。我清楚知道我不会留下,因为我心里还带着对我父亲伟大的崇拜,还带着一整个不实际的夸父逐日的梦想。玫瑰我如何能给你安稳的家,我尚不知道我会在哪里渴死,幻化成云,我如何能带你走。

我太竭力了。面对着小女孩儿的质问我什么也说不出来,望着这玻璃片儿似的海我就想起玫瑰,眼前就升腾起抹不清的雾气。我很想她,很想很想。她像玫瑰一样跳舞,她红红的舞裙和嘴唇。
我想她。

可是我是个混蛋,我不止不告而别,我毁了她的梦想。我毁了一切。她还会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吗?我还会见到她吗?

我把头痛苦地埋在膝盖里,我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小女孩儿还坐在旁边,翘着脚看着海鸥衔食,来回冲着太阳仿佛衔着那颗巨大的荷包蛋。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乏味了,她没有再追问我一个答案,她只是来回翻着我的旅行箱,把那些卡片读了一遍又一遍,分类整理,又打开弄乱,再整理。她却唯独一直紧紧攥着玫瑰的那张。

后来风软了起来,带着点梨花还是樱花的香,我也不记得。

小女孩儿说,[如果我是你的话,有这么多明信片我就很骄傲了。]

[到处旅行的那些人真是傻,为什么不停下来坐在家里炫耀炫耀。给路过家门的好朋友一人讲一个好故事……]

[对,我还可以开博物馆...我要把那只黑色的猫放在窗台上,让她检查每个人的手指甲,不可以有灰尘………我要再画一张rose的画像…………我们还可以收门票……这样就每天都有金枪鱼三明治可以吃了……]

我望着橘子镇除了水蓝就没有别的颜色的天空,听到风向标叮叮铃铃转了起来,好像女人熟悉的笑声似的。然后我笑了起来。

我转过头去跟她说,[姑娘,经济廉租房这里有吗。我要靠海的,能当博物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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