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又重阳

“囡囡，今天什么日子啊，外面怎么时不时就有鞭炮声？”

“奶奶，你不记得了？重阳节啊。”

“哦。”

奶奶坐在黝黑木床上，依靠着床头，目光发散地看着前面，静静地，一动不动。

自从去年中风以来，奶奶就基本瘫在床上了。苍白凌乱的头发，斑驳粗糙的手，干涩深凹的眼睛总会不自觉地淌眼泪。

奶奶今年86岁了，一生过得挺悲苦的。她家代代为贫民，小时候基本没尝过饱的滋味，一年只有过节的时候才可以吃上大米饭。她没受过教育，不识字，经过媒人拉纤，认识了隔壁村的小有墨水的另一半，也就是爷爷。刚入门的时候，家里就是一穷二白，偌大的村子就零星分布几间草房。结婚，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并不存在阶级跃迁的情况，只不过是从一个山头走到另一个山头，眼前依旧是放牛的绿水青山。

开荒，是他们那代人老生常谈的回忆。引渠挖沟，变贫土为良田，打泥造砖，化平地为房舍。人丁，是第一生产力，是家族的接力棒，所以，她生了6个小孩，三男三女。总要背着孩子，顶着烈日，到田里干农活，所幸这些孩子都健康长大，但自己老了之后却落下高血压这个毛病。孩子的男婚女嫁，是父母的心头之大事。孩子一个个成家立业，奶奶也开始对自己的孙子孙女聊聊过去。

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12年前，外地人要在村里建一个纸厂，但是购买土地的问题一直无法和村民谈拢。土地就是农民的心头肉啊，脾气方胜的次儿子半夜开着摩托车，提着汽油打算撒在自家土地上。但是没想到，纸厂负责人早已跟隔壁村的小混混勾结，半夜，拳打脚踢，甚至还拿刀片刮头皮......殴打虽不及人命，但早已埋下恶患。一年后，次儿子日渐消瘦，终不抵这人间的沉重，倒下了。坐在门口滑溜溜的石板凳上，奶奶对还小的囡囡说起这事，“我从没有打过他，从来没有舍得打他，他们怎么这么狠？”眼里总会泛着泪花，然后暗自神伤。

“哎！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奶奶忘了很多事，视力也很模糊了，甚至分不清孩子们的样子了，只是对这件事依旧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