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飞天劫》第九章 前奏
红日已经沉入天际，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沙漠里的夜晚一向能冷到人骨头里。又起了风，在辽阔的沙海里越发显出几分萧瑟的意味。城墙上，各处都已经燃起了火堆，把城门照得发红，上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来晃去，就像是挂在树上的蚕茧，被风一吹晃晃悠悠的。
巡城的士兵，在城墙上来回巡视，脚步声、盔甲的摩擦声在夜里十分清晰入耳。城门的东南角方向有一处低矮的房屋，是守城士兵放置盔甲、兵器的。窗户里透出亮光来，刚站完哨下来的一批士兵正在里面歇脚，三三两两地围在一处说笑。
“红莲祭一过，来敦煌的商人就少多了。前几天我当值的时候半夜都有商队进城。”一个年轻的士兵边脱盔甲边说道。
“那是京都徐家的商队，领头的是徐公子，都司大人亲自放行的。徐公子还说要亲自拜谢他呢，倒是去哪里找人呐？”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士兵接过了话茬。
听了这话，那年轻士兵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来对着年长的士兵压低声音说道：“图鲁大哥，咱们都司大人究竟犯了什么事，怎么昨天半夜卫队去他家抓人？他倒是跑了，一家老小全都关进去了。”
“谁知道呢，跑了倒好，估计抓回来以后早晚也是那样。”图鲁说完便对着窗外努了努嘴。听了这话那年轻的士兵也沉默了。另一边几个士兵已经拿出骰子、牌九、叶子牌等准备赌几把，周围的人见了都兴致勃勃地围了上去，屋子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大大大！小小！哈老子赢了，给钱！急什么赶着投胎啊！”
“哈哈！前几次输的，老子今天连本带利都要捞回来，谁先走谁就是怂蛋。”
听到赌桌那里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叫喊声，这边年轻的士兵忍不住伸头过去看，脸上也有跃跃欲试的神色，但是终究没有过去，只是懊恼地挠了挠头。
“身上没钱了吧，前几天把一个月的军饷都输进去了吧，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伊桑，当大哥的告诉你一句话，赌钱、嫖妓这两样，男人无论如何沾不得。”图鲁拍了拍面前还有几分孩子气的男子的肩膀，郑重地说道。
“也不是我想赌的，我不玩他们就说那些糙话臊我，非让我输光了才好。”那个叫伊桑的年轻男子看着赌桌恨恨地咬牙。
外面已经飘起了雨，屋子里倒是灯火通明热闹得很。紧闭的门被推开了，有两队士兵陆续走了进来，脸上都是水汽，盔甲上也滴下水来。几个人进屋就骂骂咧咧的，“他娘的，哪个王八蛋把人吊上去的，也不弄好一点。正巡逻呢，咚的一声，把老子吓了一跳。拿了火把一照，原来吊在城墙上的一个死鬼掉下去了。大半夜的还得下去收拾，真他娘的晦气。”一边骂一边脱下打湿的衣物，向着赌桌走了过去。
那里已经围了二十余个人，玩骰子的、赌牌九的加起来有两三桌了。个个脸上都神采熠熠，不见一丝困意。骰子那桌坐庄的今天手气不错，面前已经堆了一堆的铜钱，红光满面地看着骰盅，旁边的人还在喊大小，坐庄的正慢慢地掀起骰盅盖子，七八双眼睛都直直地盯着，有心急的已经蹲下来往那露出的骰盅细缝里偷瞄。
这时一双手伸了过来，一把抓过骰盅就往地上摔去。那些聚赌的人正在兴头上，看着眼前来砸场的人，不由得在那里叫骂。坐庄的那人更是过来一把抓住了面前人的衣服，他正在赢钱的时候，突然被人无端搅局，顿时怒火就上来了。
“图鲁你他娘的找打，老子赌钱莫不是踩着你尾巴了！”
只见图鲁一把挣开，从腰间抽出佩刀来，将那桌子劈成两半，铜钱、赌具撒了一地。“都活腻了！忘了以前的人是怎么把命赌在这里的了！该轮到谁了，还不去巡逻。”众人一时都被他的威势镇吓住，愣在那里，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有人回过神来赶忙穿起盔甲拿了兵器出去了。图鲁叫住了伊桑，扔给他一个羊皮袋子，“下雨了，外头寒气重，喝口酒热一热。”
以前，士兵换哨下来后也会在这屋子里喝酒、猜拳、行令，不过是晚上图个热闹，赶一赶睡意。后来不知是哪一个起的头，大家开始坐庄赌钱。起先不过是几吊钱的输赢，后来赌得越来越大，竟有数十两乃至百两的输赢。那些赢了钱的就叫些粉头、娼妓过来取乐。如此夜饮聚嫖，闹得乌烟瘴气。输了钱的士兵就向来往的客商勒索钱财，弄得商人都怨声载道。
后来事情闹大了，上头一层一层查下来，那些赌钱勒索的士兵都被杀头，守城的都司也充为奴隶。此后几年再没人敢提赌钱的事，如今却又有死灰复燃的意思，不过被图鲁这么一提，想起当时被杀的那些士兵，大家心里都有些发寒。
雨渐渐地停了，敦煌的城墙很高，站在上面可以俯视大半个城市。夜色下若隐若现地闪着光亮，这样的敦煌更添了一份旎旑风情，暗夜的每一点光亮都吸引着人们的脚步。
世人就如同飞蛾般扑向这座城市，财富、权力、美色无一不令人疯狂。然而飞蛾扑火终成灰烬。就在敦煌还沉浸在夜色笼罩下的迷梦中时，虎狼已经靠近，或许梦将醒了。
离敦煌四五十里的地方，大约两千余人的先锋部队正在赶路，为首的两个男子一身戎装坐在马上。两人长得有几分相似，五官的轮廓很深邃，脸部的线条刀削斧刻，神色坚毅，虽是连夜赶路也不见一丝疲惫之色。
“四哥，照这个速度，天亮就能到敦煌了。”马上的一个男子说道，眼中有掩不住的兴奋之色。敦煌很快就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了！
那个被他称作四哥的男子就是波斯帝国的四王子，本来他与左丞相商议好，波斯借军队助他登上王位，作为回报左丞相将敦煌每年税收的一半进贡给波斯。谁知道事情败露，他只能仓皇逃出。
还好路上遇到了带兵前来的弟弟，还能将功折罪。否则就这样逃回去父王和群臣会怎么看他！想到这里他心中满是怒火，恨不能即刻踏平敦煌！
“左丞相已经被抓，必须尽快赶到敦煌，不然他恐怕没命坐上王位了。传令下去，加快行军！”说着双腿夹紧马腹，马鞭猛地一抽，飞奔了出去。
“快快快，都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