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我的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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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公离去，那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中风躺在床上已经有好些年了。平时，很少去看他，尽管，我还记得他的样子。

六岁以前，我都在外婆家生活。在出生十个月后我就被外公抱回来养，因为在我之后，随即而来的是比我小一岁的弟弟。当年家里条件堪忧，把我抱走领养，外公也是为了让他的女儿减轻点生活负担。外婆来自本村，和舅公家离得很近，走个五六分钟就可到达。小时候我喜欢去舅公家玩耍，不仅仅舅公烧得一手好菜，更因为他家藏有很多的连环画，我敢保证，舅公家的连环画，肯定是村里收藏最多的。

舅公早年是镇干部，家里有两个爱读书的表舅，估计出于这部分原因，家里的书自然也就多了一些。连环画是那个年代的流行物，我喜欢看三国，隋唐英雄，看完一遍还会再去翻看，佐罗系列我整整看了一个夏天。我对舅公家的连环画一直铭记在心，直到后来回到自己的老家上小学，仍然不会忘记在暑假的时候去舅公家去看上几天连环画。直到有一天，发现舅公家的连环画消失不见，我才不再前往。听舅婆说，连环画送给一个远方亲戚了。

舅公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看报纸常常带一副厚厚黑框眼镜。他走路的时候有点小瘸，有一只眼睛看起来不太正常，至于缘由，我不清楚。舅公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经常拎着一只“上海牌”的黑色皮包出门，我是后来才知道舅公是镇干部，每天拎着皮包是去镇政府上班。

我和舅公之间没有太多的交集，就算小时候经常在他家玩，舅公也不太和我说话。任凭我自个看书玩耍，偶有交集也是他对我语重心长的教导，读书的时候要认认真真，将来做一个有用之人。为此我十分愧疚，因为我没听他的话，始终没能在后来好好读书，也没能做一个有用之人。

我最后见到舅公的那一次，是14年的初夏，我因为要找他家边上的邻居做事。在我走向社会以后，我已经很少去舅公家了，几乎一年一次都没有去，也许自己忙于生计。去的次数少了自然生分起来，而这种生分让我后来再也没有机会和舅公说上一句话。

舅公正坐在家门口晒太阳，他叫我名字时我颇感意外，因为我还在离他家数十米外的地方。那一次，我无关痛痒般地问候了一下他的身体，并且捎给他一箱牛奶，这还是母亲千叮咛万嘱咐的。他问我，这些年过得怎样。我说一切都好。之后再无说话，舅公也是一脸的漠然，他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天空，笑而不语。舅婆说给我下碗面，我没有同意，只是仓促告别。现在细细回想，自己不该告别的如此匆忙，那怕多聊上几句都会让自己现在少些愧感。

舅公走的消息是外公给我打来电话让我传递给母亲的，那一刻惆帐在心里骤然升起，我急急告诉母亲， 并迅速赶往外公所在的村子。这一天，已经是舅公离开人世的第二天了。我能见到的只有灵堂前被放大的舅公的黑白照片，照片上他比我之前见到的胖了很多，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舅公的照片，我惭愧地低下头去。

出殡那天，我没去舅公家里，也没有看见舅婆。倒是见到了十多年未见的两个表叔，我没有和他们打过招呼。送葬回来，我便急急离开外公的村子。

在回来路上，我的脑海里浮现最后一次见舅公的情景，他正坐在自家的门口，抬头望着天空，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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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悟，本名周宝来，85年出生，浙江金华兰溪人，现居梅江密溪岩草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