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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怀念我的爷爷奶奶

2023-08-11  本文已影响0人  岐山斋主人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作者:胡淀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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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奶奶离开我们很多年了,但我还是经常想念他们。

爷爷奶奶都是普普通通、地地道道的农民,他们一辈子守在村子里,侍弄着几亩水田和几分菜地,养活了父亲他们兄妹六人,还将我们这帮孙子、孙女们一个个带大。然而,他们还没享几年清福,便先后离世,只留下两张黑白照片并排挂在墙上。

如今我已步入中年,而照片上的爷爷奶奶还是和我记忆中一样慈祥可亲,他们面带微笑、无比怜爱地看着我,让我觉得他们仿佛就在身边,不曾离去。

自我记事起,爷爷奶奶便和我们在一起生活,我是他们的长孙。那时家里只有三间瓦房,父母和弟妹住一间,爷爷和我睡另一间,中间是堂屋,奶奶则一人住灶房里。

爷爷老实本分,脾气好,平时难得凶我。夏夜,他总是摇着蒲扇,帮我扇凉、赶蚊子,直至我安然入眠。冬夜,爷爷会先钻进被窝,帮我焐被子,等被窝暖和了,才叫我上床睡觉。我抱着爷爷暖和和的双脚,一觉睡到大天亮。次日起床前,爷爷会把我的棉袄棉裤拿到灶房的锅洞里炕热,再让我穿,怕我嫌冷、赖床不起。

那时家里没有卫生间,爷爷备有夜壶。每次临睡前,爷爷都会让我撒次尿,怕我遗尿。有次,我白天玩狠了,夜里便画起了“地图”,把被子弄湿了。爷爷一脚把我蹬醒,难得骂了我:让你睡前小便,你不肯,这么大了还尿床!

结果,第二天晚上,我再也不愿意和爷爷睡了。奶奶笑呵呵地逼着爷爷向我道歉,保证不再骂我,我这才气哼哼地上了爷爷的床。

我小时候十分顽皮,好话、脏话分不清,经常学着大人的口气骂人,爷爷听见了,总是拍着屁股、跺着脚骂我:小匣子,不要草草不公地(苏北方言,意思是:小孩子嘴里不要乱七八糟、讲脏话),而我总是昂头一笑,或者朝他扮个鬼脸。

有年秋天,我们一大家子坐上自家的小木船,去嫁在邻乡的姑姑家出人情,爷爷负责撑船。船到村上的泵站附近,爷爷看见河里有条半死不活的鲢鱼,便赶紧捞上船,并随即差奶奶送回家,用盐码起来,留作一家人改善伙食。

船到村口的生产队藕田处,奶奶说:他爷爷,你跟看藕田的王瘸子说下,淘两节藕带给你姑娘,我们也没什么带给她的。爷爷犹豫了一会,还是去了。不大一会儿,爷爷拿着两节藕回到船上,开心地说:好了,现在出发了,带大孙子到姑姑家吃团子喽(苏北方言,肉圆的意思,酒席大菜)。奶奶盯着那两节藕,嘟囔了一句:让你淘两节藕,你还真就只淘两节,榆木疙瘩!爷爷嘿嘿一笑:这是生产队的藕田哎……

在我上小学时,父母和爷爷奶奶分了家。我记得分家还请了队长主持,拟了分家书,父亲好像还和爷爷奶奶吵了架。奶奶哭着问我:大孙子,奶奶好还是爸爸好啊?我“愤愤不平”:爷爷奶奶好,爸爸坏!奶奶便哭得更凶了。

分家后不久,爷爷奶奶便搬到离我家稍远的舍上(比较偏僻的自然村),和小叔叔一起住。到爷爷奶奶家要走好远,要过一座破木桥,想爷爷奶奶了,我便一个人走到他们家。爷爷奶奶看到我很开心,每次都能拿出好吃的东西,那是他们特意给我留下的。

一个冬天的上午,我又去爷爷奶奶家,奶奶特意煨了猪蹄给我吃。那么冷的天,我还是吃得满头大汗,奶奶笑着说:大孙子哎,慢点吃,锅里还有呢!我问:爷爷呢?奶奶说爷爷到地里捆草去了,马上该回来了。一会儿功夫,爷爷背着一大捆稻草回家了,他佝偻着腰,看上去很是吃力。我看见爷爷的手上全是老茧和裂口,还贴了胶布。爷爷小心翼翼地喝着奶奶端来的猪蹄汤,显得十分享受。他的胡子很长,应该好久没剪了吧,脸也比以前瘦多了,全是皱纹。我突然觉得爷爷好可怜,我有点想哭,心里更是暗暗发誓:长大了,要买很多很多猪蹄给爷爷奶奶吃。

在我刚上初一的时候,爷爷得了癌症。医生对我父母说,没治了,回家多弄点好的给他吃吧。我不知道什么是癌症,父母说那个瘤会在身体里到处窜,于是我十分担心爷爷,哭了好几次。

自生病后,爷爷来我们家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那天上午,爷爷慢慢走到我家,说是想大孙子了。妈妈对爷爷似乎比以前客气多了,还特意煮了水铺蛋给他吃。爷爷舍不得全吃掉,分了一半给我,还对母亲说,等他身体好点,便到镇上捉几只猪仔养,公猪养大了给孙子吃肉,母猪留着再下小猪仔。

可是,没一个月,爷爷就突然卧床不起了。那天,我在课堂上被母亲叫回家,说爷爷不行了。

爷爷躺在自家堂屋铺着稻草的地上(老家风俗),我哭着叫爷爷,但他已认不出我了。

爷爷去了,他才62岁。他被抬上了门板,搁在堂屋里。我跟着父母睡在地上,为他守夜。我虽然胆小,此时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感觉,就好像以前和爷爷睡一个房间一样,甚至我天真地认为爷爷只是睡得很沉,说不定会突然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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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去世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奶奶的精神状态并不好,白天无精打采,晚上也睡不着觉。有一次她告诉我:你爷爷昨夜回来了,桌上的碗筷响了好一阵呢。我说:奶奶,那是老鼠动的吧?别乱想了!而奶奶坚持认为那是爷爷想家回来过了。

奶奶还缠着姑姑并带上我,去邻乡一个据说会“关煌”的“仙姑”家,仙姑趴在桌上睡了一会,打了个哈欠,便说已将爷爷带上来了。接着“爷爷”附在仙姑身上开始和奶奶说话,奶奶哭着问长问短,千般不舍,惹得我和姑姑也跟着一起哭。我知道这是民间的迷信活动,但也能理解奶奶对爷爷的思念之情,权当作是精神寄托吧!

暑假里,奶奶便会带着我去姑姑家住上一阵子。姑姑家离得较远,要过好几个村子。那时交通不便,基本靠步行,只有到了其中一个村子,才能搭上一段公共汽车。

那次,奶奶带了一大瓶煤油给姑姑家,结果刚上汽车,便被售票员赶了下来,她只好一人步行,并嘱托我在到站处等她。

约莫一个小时,我在车站才等来奶奶。她的衣服已经汗湿,微胖的她拎着一大瓶煤油,在烈日下步行好几公里,明显已体力不支,但她看见我乖乖地站在车站等她,还是非常开心:哎呀,我的大孙子,就怕你下车到处乱跑,跑丢了呢!

在姑姑家的日子里,奶奶怕我在外认生,担心我吃不饱、睡不好,总是处处照顾着我,还告诉姑姑我成绩很好,将来要考大学的。惹来姑姑一阵“嫉妒”:在你眼里,就是孙子好,外孙也不差哎!

上了高中之后,由于在外住校,且寒暑假经常补课,我就难得见到奶奶了。她便经常跑到我家,问母亲周末我回来不?她炒了些黄豆,还腌了几只咸鸭蛋,准备给我带到学校吃。周末回家时,我便抽空看奶奶,奶奶总是打量我半天,一会说我胖了,一会又说我瘦了,还关照我一定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为祖上增光。

我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奶奶站在爷爷的遗像前,特意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爷爷,还给爷爷烧了纸,说全托爷爷保佑!

奶奶一天天地老了,身体也越来越差,她把梳头时掉下来的一缕缕头发团好,放在一个小木盒里,说走的时候会一起带上。听了奶奶的话,我心里总是涌上一阵酸楚。

在外上大学的几年里,我回家经常带些面包、饼干之类的食品给奶奶,并给她讲城市里的种种见闻。除了姑姑家,奶奶从未出过村子,她对我讲的所有新鲜事都很感兴趣,听得十分开心。她说大孙子上大学了,有出息了,吃上公家饭了,什么时候再带个洋媳妇回来。她说的洋媳妇是指城里的姑娘,洋气,不像农村姑娘土气。她吃着我带回来的面包,说这面包又软又香,她还第一次吃呢,但没有面疙瘩扛饿!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外市工作,单位发的一些福利,能保存的我尽量保存,等回家探亲时带给奶奶。奶奶拿着这些东西满村炫耀,说是大孙子带回来孝敬她的。我给她钱,她总是一再推辞,说她有钱用,让我存着将来娶媳妇,给她生个“红灯笼”(指重孙子)。

可奶奶最终没有等到她的“红灯笼”,在我结婚没几个月后,她便病重离开了我们。

在她病重期间,我曾请假专门回家探望她,她紧紧抓住我的手说:大孙子,坐近点,让奶奶再好好看看你!奶奶得的是干净病,不过人的(不传染的意思)!我泪如雨下:奶奶,没事的,即使过人,我也不怕的!你快点好起来,很快,你就会有“红灯笼”了……可没几天,奶奶还是走了。

奶奶走的时候,我因工作原因,没能回家送她最后一程,这成了我一生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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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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