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清明

细心的你想必发现了，本号本月头三天发的文都有一个同样的主题：纪念、缅怀，每篇都说到一个人。《春来最是映山红》中说到我的二爷，《拜谒王朝云墓》说的是王朝云，《静静的故乡园》中说的是廖承志。这样的用意我想不用再说了。是的，因为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到了。今天是4月4日——2024年清明，本文写的是我的爷爷，顺便说一下家乡清明的习俗。本文内容有两部分：一、家乡清明习俗；二、永远的蛙声。

水田(拍于家乡县城2019)

先来说家乡清明习俗。

“做清明”，是我家乡的说法，其中包括两种情况。

我的家乡有这样一种习俗，头年去世的人或者葬坟的，第二年就要“做清明”。做清明的时间不是指清明节这一天，要在农历二月二之前做。最先是主家做，说法是“先做先发”。然后选择好做清明的日子，通知亲戚，到了那一天前来一起为逝者做清明。做清明的日子则由“地信”师傅来测定。这种“做清明”的情况大致是这样：当天，亲戚们来了，必带锁钱(包括香纸)、汤粑这几样祭祀用品。到了坟头上，通过一定的仪式，烧香放鞭炮，坟头上插上锁钱，磕头。其中一个环节是撒汤粑。主家将亲戚带来的汤粑及自家做的汤粑装在一只箩筐里，由一人站在坟头上方的位置，朝坟前的亲众子孙乃至俗人们撒汤粑。开头三把自家儿孙接，然后撒向众人。汤粑撒到哪里，大伙就跑到哪里去拾抢，抢到了说吃了旺相。撒汤粑、抢汤粑，寓意子孙兴旺。抢回来的汤粑，洗一洗，切开，和菜薹一起，加水下汤粑吃，这是做清明衍生出的一道美食。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锁钱”和“汤粑”。

锁钱，家乡俗话，指用于插在坟头上祭祀的物品之一，一般用红黄绿三种彩纸剪成。三张纸叠在一起，先对折，再对折，成三角形。三角形的底部剪成锯齿状。然后，由底部往上，先横剪一刀不到头，留一厘米的样子。接着从第一剪相反的方向再横剪，照此剪下去，直到三角形的尖部，尖部留最小的三角形，用来夹竹棍。剪好的锁钱抖开，夹在竹棍上，竹棍下端削成斜刺，便于安插。

汤粑，是由籼米糯米混成的米粉做成的食品，形如汤圆，实心，比乒乓球小一点。汤粑有部分染成红色或绿色，但不妨碍食用。

“做清明”的另一种情况，则是指清明节当天祭祖。主要是上坟烧纸，例行祭拜。我的家乡有三大节日必上坟祭祖，除清明节外，便是除夕(包括腊月二十四小年)、农历七月半(中元节)。

第一种做清明，有诸多亲戚到场，主家得照应各方面事项，人很多，气氛相对活跃些。第二种做清明，清明节当天上坟，庄严肃穆，更接近于心灵对话，心情沉重。正所谓，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说的就是这个行状。

“锁钱”(网图)

二、永远的蛙声

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忘记老屋的蛙叫声！每当春来水暖，蛙声始闻，我就会想起老屋的岁月，想起我的爷爷。

小时候，我一直是跟爷爷睡的。爷爷的屋子靠前面，窗外就是土场，土场外有猪院，隔条小河就是田野。春天来了，水田变得朗润，蛙叫声让它又活了过来。此起彼伏的蛙声，清脆悦耳，响彻在绿水青山的家园。这是春天，是希望。我从不觉得蛙叫是一种吵闹，它热闹的叫声宛如一种音乐，只会让我欢喜，安心踏实。

我照常在吃了晚饭后，走过狭长的院子，来到爷爷的前屋。推开虚掩的木门，爷爷像往常一样在读书。随着门开的吱呀声，爷爷扭过头来，望了进来的我一眼，接着继续读他的书。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爷爷戴着老花镜，坐在床边的写字桌前，半伏着上身，津津有味地读着他的书，抑扬顿挫，念念有词。那是一本线装古书，很薄，竖排，纸黄。那时的我懵懂无知，不清楚是一本什么书？从对爷爷“念念有词”的回忆中，我估计是一本说书的书或道经方面的书。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书，但爷爷读书的这一幕却清楚的印在我的脑海里，这是我关于读书的最早记忆。这里说的读书，不是指上学校读书。我想，这也是对我读书的最早启蒙。

我兀自脱了衣服，爬上床来。半靠着床背的老布蚊帐，望着爷爷读书。灯光辉映着爷爷的脸庞，是那么慈祥。这一幕仿佛就像在昨天，我伸手还可以触摸。想到这，我的眼睛不由变得湿润起来。窗外，蛙声一片，“呱呱，呱呱”，富有节奏韵律，像专业的乐队和声，成了小屋里爷爷读书的背景。夜风轻轻地蹑足进来，猪院的粪味、土腥味，和着河边刺槐花香甜的味道，一齐飘进屋里来。我就在爷爷琅琅的读书声中，在槐花香甜的气味里，不知不觉地睡着了。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场景，成了一幅生动鲜活真实的画面，永远定格在老屋的那个时空，是那么近，近得我一眨眼就能看见，又那么远，远得我再也不能走进，它成了一幅不能磨灭的画卷，永远贮存在我的生命里。

每当听到蛙叫，不论在哪里，我都觉得是那么亲切，老屋的岁月连同爷爷读书的场景也一起出现，让人难忘，叫我怀念。

爷爷，您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

汤粑 切开 和菜薹一起煮着吃(汤粑三图来自网图) 老屋的小河，这沙树是我栽的，不知还在不在？应该在吧。 小河边长着野生的水芹菜(最后两张是2019年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