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回首纷纷俱<一>
回首纷纷俱
连载小说
作者:石空
一、小县城的大法师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绝对是江湖骗子,不知道用了什么障眼法!”韦纷纷心里想道,但却没有说出来。反正她是绝对不信的,即使堂兄韦福明和他丈母娘覃妈妈信誓旦旦地说真的亲眼见到了,她也还是不信。
不过看着这两人欣喜的眼神和激动的表情,她并不打算去讨论自己信与不信的话题,她实在不忍心在这个时候去打破他们的幻想,哪怕这些幻想是虚假的也好。
过了一会儿,韦福明看着韦纷纷的眼神变得拘谨起来:“大妹,那,剩下的钱?……”
韦纷纷赶紧说:“哥,你放心,肯定没问题。”又补充了一句:“接下来就让我来和他们打交道吧,明哥,你不用管了,快去照顾嫂子吧。”
韦福明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和他丈母娘对视了一眼,然后低声对韦纷纷说:“我们决定放弃治疗了。”
“啊!”韦纷纷低叫出声。韦福明赶紧补充说道:“这不是我们要这样的,这是你嫂子自己说的。”
韦纷纷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韦纷纷今年芳龄二八,是真的二十八,幸好算的是虚岁,所以她其实还可以再享受一年的青年节半天假期。然而她这个年龄在河城县已经算是超大龄剩女,她小学同学的小孩里最大的那几个都已经快小学毕业了,她却连男朋友都还没带回家里过。
韦纷纷是在乡下出生的,父亲韦伯裕当时是水龙乡派出所里的一名民警,母亲罗娟是名农妇,在她年幼时就因病逝世了。她的名字是母亲起的,听父亲说本来应该是叫“韦芬芬”的,但上户口那天所里负责户籍的同事喝多了酒,手误把“芬芬”写成了“纷纷”,后来大家觉得写成韦纷纷也挺好,就将错就错一直用着了。母亲去世后不久,父亲得以调到县城公安局工作,她也就跟着到了河城县城生活。后来父亲又娶了她现在的继母蓝桂枝为妻,蓝桂枝与前夫离异后带有一子,这样韦纷纷又多了一个比她小六岁的法律意义上的弟弟蓝天生。
韦纷纷大学本科是在北方念的,毕业后怀着新时代知识独立女性的事业梦想,她毅然决然地只身跑到京城,在一家外企寻了一份白领小职员工作,开始时月薪到手不到三千,解决吃住后所剩无几。和众多“北漂”一样,她先是像老鼠一样的在地下室里租住了两年,事业方得稍有起色,可以支付得起更高的房租,便和人在北五环合租了一间两室一厅的房子,每月把大部分收入都贡献给了房东。又过了两年,她收入略微稳定,也开始有些许积蓄,周末也终于可以和同事朋友们去看看电影泡泡吧,偶尔还可以小资一下了。不料这样的日子刚过得一年,父亲韦伯裕的身体健康开始出现问题,除了之前做警察时候留下的伤病愈发严重之外,还开始出现帕金森综合征,继母蓝桂枝也得了严重的糖尿病,而弟弟蓝天生还在外地读书,且在准备要考研,于是韦纷纷不得不辞掉京城的工作,回到了在南国不发达地区的河城县家里,以便照顾父母。
但韦纷纷一回家即意味着失业。在这山区里小小的县城中,并没有什么合适她的工作。这里像样点的企业本来就少得可怜,能提供的就业岗位非常有限,稍好一些的工作基本上都出自政府及国有企事业单位,早被各类错综复杂的裙带关系们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占满了。市场上能开放出来的职位,薪资又普遍很低,和京城比起来,那可真谓是天壤之别。韦纷纷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在家里窝了半年,依旧处于失业状态,好在倒是有了许多时间来照顾陪伴父亲,日子却也过得还算充实。
这日韦纷纷突然接到家族里堂哥韦福明电话,得知韦福明的妻子,也就是她的堂嫂覃翠红出了事故,正在县人民医院抢救。
她父亲韦伯裕是韦氏家族本支脉里的长房长子,又在公安局工作,虽然干了一辈子退休前也只封到了个副科,但在乡下老家的亲戚眼里,那他就是个当官的,所以通常家族里但凡有些大事,都照例通告及请示韦伯裕。韦伯裕退休之后,因病事情管得少了,于是亲戚们现在有事多数会先找韦纷纷,在他们看来,韦纷纷是大学生,读书人,而且还是在京师里呆过的,本事定然大得很。
在电话上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后,为免老父过于担心操劳,韦纷纷决定先暂时对父亲隐瞒此事,自行去到医院看望。
她堂嫂覃翠红也真是遭遇飞来横祸。她和丈夫韦福明在县城里打工谋生,前日傍晚去市场买菜,正在一处阶梯上行走,不料斜地里突然冲出一只疯狗朝她扑咬,惊恐之下,她失脚从阶梯上摔落,后脑先着地,造成严重颅脑损伤,送到医院时已经命若悬丝,虽然马上进行手术极力抢救,但情况也相当不乐观。“单从手术本身来说还算是成功的,”主刀医生出来后对家属说道,“我们暂时止住了颅内出血,接下去可能还要再做两到三次手术,但是她伤得实在太重,能否挺过术后的感染风险,还是个很大未知数,而且,就算她挺过了手术和感染这两关,能否醒过来也很难说,很可能也会成为植物人。”医生轻叹一口气,“总之,我劝你们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
连续的手术费用和重症监护室的高昂支出很快耗光了这个家庭本来就不多的积蓄,虽然一众亲友也都尽力支持,或捐或借,但依然难以支撑每日持续的高额开销。韦纷纷还协助以覃翠红读小学的女儿韦清菊的名义在网上发起众筹捐款,但一时半会儿也根本募集不到很多费用。覃翠红在重症监护室里躺了两个星期后,所有资金已经濒临告罄,而她又出现了术后并发症里最危险的肺部感染,治疗方案需要用到大量昂贵的抗生素,这时韦福明来到了一个最为犯难的路口。继续还是放弃?这是个问题。
“她一句话也没能留下啊!”韦福明叹着气重复地说这这句话,三十多岁的人此时看起来像五十岁,“那时我还在外面做工,她打电话来问我今晚回不回家吃饭,我还嫌她啰嗦,都没有好好跟她讲得几句话就挂电话了,哪个晓得,这回一句话都没得说了,唉。”韦清菊和外婆在一旁也触动心事,各自抹泪。韦纷纷低头看着手机,不自觉地又翻到了覃翠红出事前发的最后一条朋友圈。那是转发的一条心灵鸡汤类知音体短文,这类题材的圈文韦纷纷之前是一向很少看的,此刻她却认真的读起来。堂嫂既然转发,想必定是认同其中的一些观点或话语,此时读起,依稀仿佛在读一篇堂嫂自己写的心声一样。
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做护工的一位农姓阿姨,和覃翠红有些远房亲戚关系,在这件事上也是一直尽心帮助。她虽然并不是医生,但长期在ICU耳濡目染,这样的重度昏迷患者见得多了,自然也有些经验,又时常得以在医生护士进行救治讨论之时在一旁聆听,知道覃翠红情况并不看好,于是也劝韦福明早做心理准备接受最坏结果。这时农阿姨听得韦福明在叹息覃翠红未能留只字片语给家人,便上前建议他们找个灵媒给覃翠红招魂,联系到现在还游荡在阴阳两界之间她的魂魄后,可以通过灵媒和她说说话,“同时,你们也可以顺带问问翠红,她自己还想不想继续抢救,或者她自己也不愿挨继续这样折腾了呢?在里面全身插满管子的,也是受罪啊。”农阿姨说道。
最后这句话明显促使韦福明下定了决心请灵媒。沉重的医疗费用早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为此也欠下了对他来说已经是巨额的债务。同时,即使是连他自己在内的多数人心里都明白是时候要考虑放弃治疗的这个选项了,但在面对女儿和岳母时,他依然无法提出来要讨论这个选项的话语。
韦福明本来就对这些法师道士之类的非常迷信,在妻子出事之后第一时间找道士算了一卦,果然得出妻子今年此时命中注定有次大劫的结论,又赶紧请了一众法师在妻子事故发生地做了一场法事,以求解难渡劫。虽然妻子的症状并没有因此而有太大改观,但法师说的是“我们是给你们这些家人们解难,否则她的厄运霉气会影响到你们。她已经出事了,只能求天师看看能否保她不死,是没有办法让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发生的。”对此,韦福明已经觉得事有所值了。
虽然对于接受过正规大学本科教育的韦纷纷来说,心中并不打算相信招魂请鬼这种迷信之事,然而在现今这样的情况下,她也不好提出反对意见。
“我可以给你们介绍一个大师,”农阿姨说,“他绝对很厉害的,和那种随便找的不一样的,外面说自己能请鬼的人很多,大多数都是骗人的,这个不一样,这个是真的能请到的,之前病房里很多家属都请过他,都说是最灵的!”
“哦,那要多少钱呢?”韦福明小心地问道。
农阿姨靠近半步压低声音说:“这个就不好说了,那个师傅是看缘分的,有时他要得多,听说要几万的都有,有时又要得少,几百几千也有,他要看了人才讲要随缘多少的,这个是个高人,有时人家出几十万他也不肯做的。所以你们最好见了他再谈,看你们和他的缘分了。”
韦福明听得那人如此高深莫测,立刻肃然起敬,立刻请农阿姨帮忙联系。
县城并不大,一个多小时后农阿姨到医院门口迎进两个男子来。走在前面的男子身形微胖,年约三十,一双眼睛像老鼠一样的灵动;走在后面的男子身形高瘦,看起来要年轻几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农阿姨介绍微胖男子姓罗,高瘦男子姓黄,又把韦福明介绍给他们。
未及寒暄,韦纷纷便向那罗先生问道:“你就是大师?”
罗先生微笑回答:“我不是大师,这位才是。”说着指了指同来的黄先生。
韦纷纷看那黄先生白净斯文,衣着也颇有都市品味,倒像是在外企上班的白领,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会请神问鬼的大法师。“小模样长得还挺不错呀,盘儿亮条儿顺的。”韦纷纷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京腔出来,把她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收敛心神。而那黄先生此刻听得介绍自己,也只是用眼神微微致意,并不说话,显得颇为倨傲神秘。
农阿姨在一旁指着罗先生说:“这位是老板,是他们公司的老总。”
“公司?”
“对啊,我们是正规的公司,还可以提供正规的服务发票。”罗先生从怀里掏出两张名片递上。
韦纷纷一愣,接过名片,看到上面写着“鑫洲民俗服务公司”,罗东来总经理。
在农阿姨不时地帮腔下,韦福明把大概情况和诉求向罗东来和黄大师说了一遍。罗东来虽然是老板,但显然非常尊重黄大师,征询地低声问他:“你看这个合不合做?”罗东来是本地人,和韦福明等人说的都是本地官话,但是和黄大师却是用普通话说的。
黄大师微做沉吟,说道:“先看看她的手机吧。”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韦福明等听了俱是一愣。通常这些算命做法之人都会先问求解之人的生辰八字一类信息,上来就要看手机的倒是头一遭。
罗东来见状赶紧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要先看一看她平时用得最多的物件,因为平时用得最多的物件都会带有主人的一些灵气,可以更好的感应到她的魂魄,现在的年轻人用得最多的基本上都是手机啦,所以直接看看手机是最有用的。”
说得如此有道理,韦福明赶紧把妻子的手机奉上。覃翠红摔倒时手机并未受到损伤,因此一直放在他这里。
黄大师问了手机密码解锁后,拿在手里开始翻看手机内的应用和内容。韦福明等人则一脸紧张地看着大师。罗东来故意轻轻咳嗽了一下,黄大师似乎有点无奈地晃了晃脑袋,口中念念有词,装模作样地在手机上比划了几下,然后继续翻看手机里的内容。韦纷纷在一旁盯着,心中开始觉得这两人好像骗子。
过了一会儿,罗东来低声问黄大师:“怎么样,能接吗?”黄大师点了点头。罗东来面露喜色,转过来对韦福明说道:“大哥,我们师傅说你这个可以做。”
韦福明之前听得农阿姨说过这大师轻易不接活,又得叮嘱一定要诚心尊敬,所以一直担心谨慎,听得大师愿意做法,不由也颇为高兴,随即问道:“那个……要多少钱呢?”
黄大师在罗东来耳朵边轻轻说了几句话,罗东来然后对韦福明说道:“五万。”
韦福明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五万?”
罗东来点头确认:“五万。”
韦纷纷也忍不住说道:“这么多啊!人家做一场法事也就几百块,多点几千也可以了的啊。”
罗东来认真地回答:“是这样的,五万呢是可以让你们可以看见她的魂魄,可以自己和她说话,完全不用我们来代传话;如果想费用低点也行,如果只是听声音的话三万,魂魄你们就看不见了,但是完全是你们自己对话,我们只是在旁边做法,完全不参与,你们有什么旁人不好听见的话都可以自己去讲去问;还有一种选择,就是如果由我们代为传话的话,一万也可以了。”
韦家诸人俱是一愣。别的巫师请鬼通神都是代为传话,或者是请鬼上身,然后通过灵媒的身体和声音去沟通,而这个黄大师居然这么厉害,能够让普通凡人也能亲眼见到鬼魂?
农阿姨在边上对韦家人说道:“说了这个不一样的,很厉害的,而且费用是随缘的,收的都有他的道理的。”又转过来对罗东来说道:“罗老板,你看能不能少点,这是我亲戚,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而且现在医药费已经把他们的家底都花得差不多干干净净了。”
罗东来凑近农阿姨耳边说道:“你是知道的啊,这个钱是师傅定的, 又不是我定的。这样吧,既然是你的亲戚,那如果把你和我的抽成都让出来,这个费用是可以打个八折的,我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我也是一分钱都不赚了的。”
农阿姨略微纠结片刻,然后对韦福明说道:“那,我也是拿老脸去磨了,人家答应给我们打个八折,你们看看要不要吧,我也就能帮到这了。”
韦福明纠结了一阵,把韦纷纷拉到一边低声说:“那个……大妹,我们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现在身上只剩一万多了,能否再借点给我……”
韦纷纷已经把所有的积蓄都借给这位堂哥了,如果再资助,就只能选择向父亲韦伯裕开口。她本欲尝试劝说换一个灵媒试试,何况她本身并不相信这些神棍,刚说得几句开头的铺垫,韦福明的女儿韦清菊走上前来拉住他的手:“爸,我想看看妈妈,我想和妈妈说说话。”韦纷纷便止住了话头,摸了摸小侄女的头,对韦福明说道:“哥,钱我肯定借给你,这样吧,我先来和这个师傅说说看。”
然后她走到黄大师面前用普通话对他说:“四、五万块钱对我们来说可不是个小数目,现在治病一直在花钱,你说你能招灵,反正我们也没见过,这样吧,三万,但我们要能见到人的那种,而且我们先预付一半,真的能见到人而且能说上话之后再付剩余一半。你看可以吗?”她已经知道黄大师才是最终决定价格的人,所以直接找他谈就对了。
黄大师不答反问道:“你是她什么人?”
农阿姨在一边赶紧介绍道:“这位是纷纷,是韦福明的妹妹,里面那个是她嫂子。”又补充说道:“纷纷是在北京工作,这段时间刚回来的。”
“哦,”黄大师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姑娘,突然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可以。不过我也有条件,三万的话,只能三个人进去见。”
韦纷纷似乎没想到砍价砍得这么顺利,反而怔了一下,又看到黄大师那一直在丈量自己的目光,皱眉说道:“那如果招不到灵呢?”
黄大师洒脱地一笑:“我全额给你退款,还请你们吃饭赔罪。”
这个回答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罗东来都微微张了张嘴,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价格谈妥之后,黄大师便声明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准备,然后要了覃翠红的身份证等各种信息,又带了两个看起来像是刚毕业大学生一样的助手,提了个大箱子到韦福明和覃翠红的家里,让所有人都在屋外等着,而且不能偷看,接着自己带着助手在里面神神秘秘地捯饬了大半天,才出来对韦家人说让他们等着,时辰到了会提前通知他们到指定的地方通灵。罗东来解释说这是因为他们是真的能请鬼,要讲究时间地点的,不像其他江湖骗子,看起来随时随地都可以通灵。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黄大师才通知韦家人到鑫洲民俗服务公司的办公室来找他。一行人到了位于滨河路上的鑫洲公司所在,办公室是一间临街商铺,虽然门面不大,只占了一个铺位,但纵深挺长,隔出来了几个房间作为会客室。罗东来介绍说楼上一层他们也已租下,而待会儿的通灵法事就在他们楼上的法室内进行。由于黄大师只允许三个人上楼进法室,所以只有覃翠红的丈夫韦福明、女儿韦清菊以及她的母亲上楼,余下的韦纷纷等陪同前来的人只能在楼下的会客室里喝茶等候。
韦纷纷全程竖起了耳朵在听楼上的动静。罗东来和这个黄大师越是搞得与众不同神神秘秘,她就越发觉得这两人是在装神弄鬼。她并不打算真的向老父伸手借钱,但更不相信这个黄大师真的能请出堂嫂的魂魄来与人对话。但她实在不好直接阻止堂兄的做法和侄女的期翼,所以唯有等这黄神棍装神弄鬼失败或者露出破绽了,她再揭穿,这样可以除了可以讨回前期支付的一万五订金之外,还可以顺势劝说堂兄,让他放弃这种请神问鬼的迷信行为。
三人上去半晌之后,突然隐约传来哭声,夹杂着几声极力压抑着的惨呼。韦纷纷心中突然不安起来,有种预感似乎事情不是她所想象的那样。
果然不一会儿韦福明等三人下来之后,连声说道:“太灵了!太灵了!我们真的见到清菊她妈的魂魄了!还跟她讲话了!天哪!”
听到韦福明等人如此肯定确实见到了覃翠红的魂魄,韦纷纷觉得简直匪夷所思,但却又不得不面对一个随之而来的问题:要给黄大师和罗东来支付余下的一万五尾款了。因之前对着韦福明拍过胸脯说过尾款的事情她会一力解决,现在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邀请黄大师和罗东来到另一间会客室里,关上门后对他们说道:“说实话,我哥他是实在没钱了,我答应过他尾款会由我来给你们,但我的积蓄这次也全部借给他救我嫂子了,我现在确实拿不出一万五。我这里有个提案,希望你们能考虑一下,如果你们公司现在还需要人,我可以在公司里打工还债。打杂啊文案啊这些的我都能干。河城县普通一个饭店服务员的平均工资大概也就一千五这样,一万五也就是十个月的工资,而我不要你们发一分工资,给公司免费打工一年,做满十二个月,即使按照一个月一千五来算,也有一万八了,就当是偿还这笔债务并且还算上利息了,两位老板觉得如何?”
罗东来和黄大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没有料到韦纷纷居然会提出这样的提案。黄大师看起来有点犹豫,不过罗东来显然对这个提议颇为心动,他刚好最近公司缺人手,就算开出两千的工资也难招到人,心下快速衡量着利弊,算下来是笔不亏的生意,便把黄大师拉到一边低声商量道:“我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他们也确实不容易,要不咱们就答应这位美女吧?”
黄大师眉头轻皱,不置可否,罗东来又说:“我们现在确实缺一个跟单的,我招了很久人了,现在年轻人一听说我们是干这个的,给到两三千都没人来,现在送上门一个,就算是算一千五一个月也很划算啊!更何况我之前听见这个姑娘和她家人讲的是我们这里的土话,你来这里要做的事情以后肯定要跟那些只会讲土话的人打交道的,我们公司里包括我自己,没有一个人会讲土话的,到时候你带上她做个翻译也好啊。”黄大师心中一动,想到自己确实会需要一个土语翻译,于是答应下来。
韦纷纷走回第一间会客室的时候,韦家人依然围在那里谈论着刚才在楼上通灵时的奇景。按照韦福明的说法,上楼后被带到一个几乎没有光线的小黑屋里,他们被要求站在一面玻璃墙外,过了一会儿,玻璃墙内大概两米处从屋顶上照下一道光来,就看见妻子站在光柱里,如同真人一般,可以和他们说话对答,音容笑貌无不真切。虽然妻子对事故发生的过程记不清了,但对很多过去的事情都一一记得。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黄大师在身后提醒时间快到了,大家遥望痛哭,妻子又让他们不要再勉强,说如果医生讲了治疗希望不大了就不要再救治了,免得将死之人受罪,活着之人痛苦,还要背上沉重债务。
一众亲戚听得无不摇头叹息,又见韦纷纷走进,便问她余款是否已经支付。
“放心吧,已经解决了。”韦纷纷微笑回答,心里却拧着老大一股疑团,暗自对自己说道:这个姓黄的和姓罗的不知道搞了什么障眼法,明哥太老实了会信你们这些乌七八糟的鬼把戏,老娘可没那么好骗,哼哼,我先到你们这个所谓的公司上上班,然后想办法搞清楚你们的鬼把戏是怎么回事,到时候不仅要讨回那一万五,还要你们为这个放弃治疗的说法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