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格局的修炼散文

我的大脚奶奶

2019-04-04  本文已影响146人  庄生的蝶梦

奶奶姓周,小山村里大户人家的姑娘,是我太爷爷和奶奶的爹一句话就成了婚事。爷爷死的早,我不记得爷爷的样子,却记住了爷爷的名字,奶奶和我亲,从小到大我就没问过奶奶叫什么名字,只是知道那个高高的个子,裹着腿又有一双大脚的是奶奶。多少次在梦里梦见了奶奶,她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只是不说话,从梦里醒来后,又把梦想了一遍,想着那个小山村和伴着我长大的奶奶。

不知道人类从降生开始,什么时候开始有记忆,自己最早记忆是让婴儿安静的摇车,哭闹的孩子放在里面就安静的睡着,我睡没睡过不知道,记忆里却有家里弟弟睡过的记忆,我在旁边摇着摇车。

清晰的记忆是有关奶奶和爷爷。那应该是个冬天,可能下着雪,我穿着活裆裤去爷爷家。我家和爷爷家不远,隔着两户人家。我喜欢去,朦胧感觉是奶奶喜欢我,有人喜欢自然小腿勤快,经常去爷爷家。冬天爷爷家有个火盆,可以取暖烤手,也能考个土豆。在那个年代,一个烤熟的土豆有着惊人的诱惑力,爬上炕,坐在奶奶盘好的腿上,看着火盆里的火苗,爷爷和奶奶说什么倒是不记得,鼻子却早早闻道了土豆熟的味道。也许我着急了,拉着奶奶的手,指着火盆,奶奶笑了,用里面的烙铁去取埋在里面的土豆。如果我如愿以偿的吃到了土豆,也许就没有了这次清晰的记忆。这时爷爷说话了,和我有关,说奶奶怎么喜欢我这个愚蒙不睬(东北话,类似性格内向)的二孙子,我听懂了,自尊心也觉醒了,仿佛自己受到了伤害,什么土豆,我还不想吃呢,滚出奶奶的大腿,下了炕哭着走了,即使奶奶手里拿着软软的土豆,外面还下着雪,我还是哭着跑回了家。

经历了清晰的“土豆”事件后,我的记忆又出现了很多空白,爷爷的印象也在我的小脑里没有任何回忆,后来从父亲嘴里知道爷爷思想很活跃,用家里的大马车把粮食在“三肇”境内转运(三肇:肇东、肇州、肇源),如果爷爷不是死的早,家里很多人的命运都会改写,包括我大脚的奶奶。不争的事实是:我的自尊心脆弱也是短暂的,依旧经常向爷爷家跑,比我大两岁的哥哥也向爷爷家跑。大哥坐在爷爷旁边,我坐在奶奶旁边,奶奶会拿个烤熟的土豆给我吃,大哥走了,奶奶从炕上的柜子里拿出东西给我吃。

记忆再次清晰是爷爷去世后,奶奶和老叔家一起住,老叔家对奶奶很好,三间房让奶奶住在正屋的位置,奶奶也有周家小姐的脾气,住在同村的另外三个儿子也毕恭毕敬听着大脚老太太断自家的官司。我还是照例经常向老叔家跑,风雨无阻。家里做什么好吃的饭菜,会给奶奶送去些,那时总是我自告奋勇屁颠颠的去。那时的奶奶倒是硬朗,即使那时的日子过得紧巴,房间只有几个柜子一面镜子,炕上和地下的柜子很少见得灰尘。

小山村很小,放眼一望可以看到村西头和东头,奶奶住在村中间位置,农村女人有串门的习惯,很多村里的新闻就在串门里传播着,奶奶是个例外,很少串门。在我小小的记忆里,奶奶的活动范围就是院子和老宅,院子前的街道是分界线,似乎这是她的领地,可以腰板挺直地用一双大脚不停的丈量。

奶奶喜欢我,我也安静的像个小猫,听奶奶的话。家里兄弟多,几个小兽把一铺炕睡得满满的。爷爷去世了,我倒是愿意在奶奶那里睡,安静的像个小猫睡个好觉。以后的梦里,多少次是在那个老宅,在奶奶身边作伴,也是童年里最快乐的时光。刚吃完晚饭,天还没黑,我就兴冲冲跑到奶奶身边。奶奶身边有一个我喜欢的宝贝:半导体收音机,可能是在城市生活的姑姑给奶奶的。一进奶奶的门,看一眼奶奶,就不声不响的去找收音机,其实收音机已经打开着,旁边有我的枕头。听小喇叭广播和评书联播,我不吵不闹,就坐在奶奶的炕上,听奶奶说话,也听着收音机,我不知道奶奶的心事,奶奶却知道我,开心不开心总是逃不过她的眼睛。在我的心里,她的话总是那么柔软,有讲不完的评书故事,《杨家将》、《隋唐演义》、《岳飞传》。躺在奶奶身边总能安稳的睡着。

更清晰的是那几个冬天,我已经穿了活裆裤。天刚黑,煤油灯在灯窝里闪亮,奶奶的火盆又生了一盆炭火,土豆已经埋在里面,喝水的大茶缸也放在炭火盆上,里面放着花生和瓜子,茶缸上毛主席的头像在灯光下一闪闪的,听着评书,等着瓜子跳跃的声音,灯光下我曾认真看过奶奶,奶奶有一双大大的眼睛,充满慈祥的那种,即使皱着眉我也愿意看。奶奶的脸很白,已经爬开了皱纹,灯光下奶奶的头发光亮,从后面盘成了小圆盘。我不知奶奶年轻时的样子,在城里的老姑像奶奶,高高的个头,脸也是漂亮的。我在回忆奶奶在小山村做周家姑娘时,就是姑姑的样子,漂亮的有着一双大脚的周家姑娘。

很少见到奶奶发脾气,我却看到一次奶奶发脾气,和我有关。

奶奶有四个儿子和四个姑娘,四个儿子都在同村,姑娘只有大姑,住在同村,大姑身体不好,家里有姑娘是我的表妹,大姑想要一个儿子,一直未能如愿。我家一直想要个姑娘,却组队来了几个儿子。儿子多了不好养,家里也不宽裕,大姑就想把我过继过去,好为她养老送终,爸妈似乎也认可了。不知这个秘密什么时候传到了奶奶的耳朵里,这个大脚的老太太拿着一根棍子跑到了父母家,敲着炕沿表示反对,头一次看到奶奶那么凶,我抱着奶奶的腿哭,一次可能改变我命运的事件,在奶奶的干预下没有发生,冥冥之中仿佛有奶奶罩着我,童年充满了明亮。

小山村的院落变了,人口增多,父母、老叔家相继在村西头盖了新房,我也在奶奶身边悄悄的长大,原来安静的小猫也开始上房揭瓦上树打鸟。没记得奶奶干过农村的农活,只见过一双大脚在叔叔家的菜园里忙碌,小菜园的花开了,菜绿了,我经常前后院的乱串。本来准备摘的西红柿,不知不觉被其他兄弟摘了,倒在奶奶身边生闷气,这时奶奶像变魔术一样从棉被里拿出一个红的给我,顿时化悲为喜,开心的像初春的鸟儿。农村的院落里除了种植青菜,偶尔也会有颗沙果树和李子树,清明过后,我喜欢爬到上面放夹子,捉春天的鸟。鸟飞了,韭菜踩倒了,树上的花摇掉了,奶奶指着我说:“还愿的,回家淘去!”我一溜烟跑远了,晚上又回到了小枕头上。

随着上学,我也结束了给奶奶作伴。只是在放学可以见到奶奶,奶奶喜欢在房门前放个小板凳,放学回来,就可以看见大脚的奶奶。奶奶拄着棍子,头发开始花白,额头上经常有个拔脑罐,看着街道发呆一会,我喊一声奶奶,就背着书包跑远了。

记忆总是断续的,有关奶奶,我想不起初中如何度过,去奶奶家少了,只是记得老宅的土房变成了砖房,煤油灯变成了电灯,奶奶似乎没有变,还是喜欢穿深颜色的衣服,裹着腿,活动范围在老叔家的院落里。

高中,我已经成了大小伙子,奶奶的话少了,经常头疼,安乃近几百片几百片的买,每次去看她,都看她在吃药,曾经挺直的腰板已经成了弓,我仿佛是后知后觉,经常不说一句话躺在那里,奶奶把喜欢的收音机关了,说:“孙子累了,好好地睡一觉吧,上学的事我帮不了你,要是闷就在这里睡一觉。”果然躺在奶奶的炕头,我就沉沉的睡了,却不知奶奶只有吃着药物才可以入睡。

疼爱我的奶奶悄无声息的去了,没有告别,当我知道时,是大学的寒假,已经是奶奶去世后几个月后的事了,以至于在梦里奶奶不说话,醒来我都要想很久,想着我没能给她买一口吃的,即使几分一块的水果糖都没有,这个二孙子真让她白疼了一回。

奶奶不在了,我工作在远方,每年清明的白花都是那么耀眼和苍白,我却不能回去扫奶奶的墓,想着就会眼睛湿润。奶奶曾经对我说过,到那边我一定保佑二孙子。我不相信因果,但我一直想着天空有颗星星是属于奶奶的,在默默注视着我,走进我的梦,每到清明节来到时,看着天上的星星时泪流满面,我似《寻梦环游记》的小米格尔,心里装着奶奶留下的照片,在通往星际的通道游走,她在我看不见的空间里迈着一双大脚,微笑着,星空里回荡着“我要保佑你一辈子”,我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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