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记——第一折

四分之一话

说那——

大齐有良将，其名孟白虎。

齐都有良人，姜女善为舞。

又是——

将军遇良人，始知相思苦。

良人见将军，共把真情吐。

从此将军不出征，归隐乡里，誓不见白骨。

姜女从夫，不管哪般，只为这一人舞。

又是——

天运到来挡不住，西秦甲士如狼虎。

王杀丞相长信侯，先灭韩赵又魏楚。

卧榻岂容他人睡，燕齐避不了亡国苦。

从此秦王王天下，六国遗民——吃的是秦国粮，自称秦人属。

又是——

周王编钟燕人鼓，共奏秦曲郑卫舞。

故国王孙齐来秦，长叩于殿祈皇寿。

秦帝自称“始”，千世万世后。

蜀山兀，阿房出，九州尽是秦人府。

百万农人出关去，修那长城万里以抗胡。

看那——

六国将军皆受辱，六国遗民难避苦。

浩浩荡荡关外去，其中就有那孟白虎。

姜女轻倚绿柳栏，不见郎君为谁舞。

眼见冬雪覆华发，知又一年，伤心倾吐：

“杨柳青兮初相遇，杨柳枯兮始相思。

更年何兮复相见？岁岁如此复相念。”

罢了——

终有归乡人，与得姜女见。

“听闻我此言，莫要把我怨。

娘子毋须念，只得与祭奠。

郎君归天去，尸骨无处寻。”

听此——

姜女闻人语，凄凄满悲楚。

烧了旧居府，去那长城，不避寒暑。

历了多少苦，不比心里苦。

零落飘摇人，游而居无属。

人问夫人何处去？要寻夫君孟白虎！

终是——

来了新长城，不见旧人骨。

东海之冷冽，毋论冬与暑。

问那郎君何处，无人识得，死不知是哪堆土。

相来初邂逅，未有这般愁。

君我两相离，唯有星与海，日日倒映依旧。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虽远而近，祛了良苦。

许多怨言，劝君莫听受。

恨那老矣，难为夫起一舞。

见那——

姜女之哭诉，愈演愈入骨。

人间几十年，全付此悲楚。

声之感天地，风雷为之吐。

雨之飒飒，长城万仞不能阻。

古今悲苦莫若此，人鬼欲见已殊途。

石心岂非知人间苦，崩塌入海，现郎君白骨。

一声郎君，岂非白虎？

筑成石城，以身为基，受尽寒冬夏暑，万斤重担，许多难苦。

昔日誓去白骨，而今悲凉，无以自处。

又是——

始皇东来巡，万驾天子乘。

作坛以通天，香渐祈安平。

闻有孤游女，一哭倒长城。

亦怒亦惊恐，往去看端详。

相见——

何方妖人妄啼哭，纵了胡骑毁我城。

且见怜人伤心女，秦王入眼为一怔。

答曰——

我乃故齐孟姜氏，来寻逝去夫君尸。

寒来暑往压城下，寻不得何处是为家。

百万农人关外去，而今听得几人回？

亡魂不可追，去者何处归？

见你欺民霸世高筑城，天道离魂良心丧。

说甚么亡秦者胡，非是匈奴，须是天下人，只是如今受苦楚。

便是汝子，看那碎石，也要使你如此。

怒王——

一令而下擒姜女，无数甲士齐向前。

姜女抱骨东入海，也无声息无涟漪。

秦王急令海里寻，万仞水幕浪扑来。

阻了来人覆浪花，秦王冠上有鱼虾。

原来——

龙王感念二人情，护得姜女龙宫行。

见得姜女惹人怜，龙王安慰与之言。

白虎将军有天缘，渡劫天宫成仙人。

西方星宿数第一，你家夫君星名奎。

而今我荐你天宫去，披香殿里成侍女。

重见旧人续前缘，留此仙话万古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