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黄昏(连载)| 第八节 红色俱乐部(1)
文/石门棠
四周几乎没有树木,绿化带上全是光秃秃的,一条笔直的马路在门前一路伸向远方。后面是山丘,左右都是荒地,阳光无所顾忌地照着地面,也照在我的影子上。
还没有走出车厢,我就能感到所有的想法和期望可能都会变得苍白吃力。
我仰头看着一座白墙面,蓝色屋顶,铝壳卷帘门占了大半的汽修厂棚。一扇半开半掩的门上用红色油漆写着“red.bub”。
静悄悄的,四周的氛围冷静得像门上的污渍。只有房顶上站着一群灰头斑鸠。那里房高风大,天气凉爽,有生命活跃的迹象。
能找到这地方的人不多,这也不是个谈生意的好地方。除了那些渴了找水喝的乞丐,走投无路的马路英雄,一大群无头苍蝇和胆子大得连军队围攻都不怕的黑道大亨,没有谁会喜欢这种地方。
我打开杂物箱,用手帕将脸上的汗水揩拭了一番,然后找出一副乌黑发亮的佛珠戴在手上。这条红绳子上串着的三颗木珠,檀香木质地,非常坚硬。
像我这样的黑道小人物,没有恐惧的惯例,只有幸运、运气和法律“仓促”的赦免会成为心理奢望的东西。我摸了摸这三样东西,提着牛皮箱,大踏步走了出去。
厂棚宽阔,四周墙壁上焊着跃层似的钢筋栅栏,吊顶很高,半空中露着许多大小整齐的窗户和门,看上去就像三岁小孩画在纸片上的“格林的糖果屋”。
三台光轮毂就高过了我的脑顶的大卡车,五个看上去用营养液浸泡成功的“未来战士”都在冷冷地瞪着我。他们的脸色和身材都像是工厂里的同一批产品,表情僵硬,身材魁梧。
一张咕噜咕噜响的排气扇在某个地方转个不停,地面上的油迹很新鲜,插在墙上的红色旗子褪色得厉害。
我望着满满一圈的房子和他们,感觉自己像是才从一个小得可怜的洞里钻出来,又掉进卡车轮胎印子里的“疯狂玛丽”。
叼着烟卷大口咀嚼的我看上去像是个迷了路的大傻帽,他们正用吃惊的眼神和交叉在胸前的双手告诉我,有些生气,也有些兴奋。
一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腰部以上光溜着身子,胸口一侧纹着一只张口咬人的老虎头,舌头的红色让人很快想到掺了高品质颜料的酸梅汤。
他穿着灰色牛仔短裤,头戴平顶的黑色牛仔帽,系一根抛了光的牛仔宽腰带,脚踏一双有金色纽扣做装饰的黄牛皮靴子。他迈步的动作咚咚作响。
“你的肌肉很不错,饱满,看起来像街头吹饱了气的气球。”我故意用尖锐得像针一样的声音对他说。
“你走错地方了。”他随便抬了抬下颚,声音就从嘴巴缝里挤了出来,他的牙缝里说不定还塞着一整条中午的牛肉干。
“你说话的样子像个烟斗。”我说。
他的身后有一条长长的弄堂,一直通向大厅后面。钢管扶手以一个优美的姿态连接着二层的房子。空中的铁皮房子是真家伙,我得上去看看。他在离我一米的地方站定,直勾勾地盯着我。
“你是来找打的,还是急着想投胎?”他的话惹得四周的人都在笑。除了我。
“我不想打架,不想拿着铁锤在你的牛仔套装上砸得铛铛响,除非你喜欢这样。我找少校。”
“我的脾气不大好,特别不愿看到你这样的长发披肩的小伙子,嫩得像一块巧克力卷,你在说你要找少校。这里没这号人物,这号人物不是你相见就能见的。你得朝周围瞧瞧,你以为这是个汽修厂,其实是个屠宰场,专给人剥皮和剐毛,扔油锅里炸薯条。如果想清楚了怎么回事,你得赶紧滚蛋。”
“先别急着扔,得告诉我去哪儿找少校。”
他耸了耸肩头,松了松下巴,他朝我踏出半步。他把我当成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小人物,嘴巴很硬,不知退却的那种满头幻想的小人物,他想让我吃点苦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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