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汉与小男人

“爷，能借一下你们家的铁架子吗？”沙的儿子来到艾门口，巴巴地望着艾说。

“你和你爸爸不要再跟我借东西了。”五十岁出头的艾黑着脸。

小伙子悻悻地离开了。

过了几天，沙对艾说:“叔，我们两个之间也没什么，我们还是和好吧。”

艾可不这么想。

艾和沙是光屁股时一起玩大的，艾是沙的表叔，沙是艾的表侄。辈分高低并不影响孩子们在一起玩耍。艾聪明伶俐，性格外向，沙心思细腻，性格偏内向。

有一次，两人一起去放羊，遇到艾的两个表姐也是沙的表姑也在放羊，他们四个孩子当时也就十岁左右，看见麦茬地里有两头邻村跑来的毛驴，两个男孩便提议骑驴，他们把驴牵到渠沟里，艾和大表姐一组，沙和小表姑一组，骑到驴背上。艾双腿一夹，驴跑起来，后面的驴急了，头一低，也准备跑，沙和小表姑没防这一招，双双从驴背上跌落下来，啃了一嘴土。惹得艾和大表姑笑疯了，他们俩也尴尬地笑了。

小时候亲密无间，既是亲戚还是伙伴，哥俩怎么就疏离了呢？

沙好面子，爱记仇，有一次，有个大人好像说了他什么，沙感觉自己受了轻视，骑着马半夜把人家家里的窗户玻璃砸了，那天晚上正好下了一场薄雪，人家循着马蹄印追到他家里，好一顿训斥，弄得一家人很尴尬。长大后，他忽然变成了低眉顺眼、目不斜视的规矩人。

艾则正好相反，15岁前桀骜不驯，叛逆，后来忽然懂事了，他去另一座县城开了家肉店，他能吃苦，人缘好，口才又特别好，生意越做越好。后来娶了个比自己小很多岁，特别漂亮的妻子。

有一次，沙去艾所在的县城玩，艾热情好客，出手大方，好肉好菜侍奉这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大表侄。

过了一段时间，艾遇到一点小难题，需要请个人帮忙，正好沙认识那个人，艾便请沙帮忙打个电话，没想到沙支支吾吾，未置可否，终究没打那个电话。艾又请另一个人打电话，那个人爽快地答应了，原来这是两全其美的好事情呢，一句话就解决的小问题。

艾从此对沙有了成见。有一次，艾和兄弟开了皮卡车上山，遇到沙和儿子骑着摩托车，沙趁艾不在，把一只羊放到车厢里想让他们帮忙拉回去。没想到，艾回来看见了，厉声说:“拿下去！”一群人尴尬地看着艾，艾沉着脸不为所动，沙只好把羊拿下车，艾开着车绝尘而去。

后来，沙主动找到艾，动之以情:我们俩之间其实也没什么嘛，我们和好吧！

艾坚定自己的判断，认为沙自私、爱玩小脑子。他说，沙在别人面前伪装得像个谦谦君子，可是，走出去，身后有这么长的尾巴。他说，如果他想占你便宜，会从几里外绕圈子，给你洗脑，把你的脑子洗得光光的。让你觉得自己占了多大的便宜。

有一次，沙要宰自家的牛卖肉，别人问他，牛多大岁数了，他顾左右二言他，始终不给正面回答，只说牛如何如何大，如何如何好，结果呢，买肉的发现他的价格比别人的高出几元，牛的内脏还有很多结节，人们旁敲侧击终于从他儿媳妇嘴里打听出来，这是一头九岁的老牛。

吃亏的不是艾，但艾更坚定了对沙的判断。

艾嫉恶如仇，奉行“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处事原则，毅然决然与沙划清界限，不相往来，看上去有些不近人情，但从另一个角度看，也让人钦佩，在艾这个乐善好施、正直、重视亲情、表里如一、眼里不容沙子的男子汉眼里，他是由衷地鄙视沙这样精于算计、巧言令色、喜欢宰熟的小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