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一
九月初一是逢集日子。河岸远处黛色山峰连绵起伏;近处客路映在青山之内,船泊停于绿水之前。
一孕妇也随过河赶集行人登上摆渡小船。她臃肿起来的腰身,如同放在角落里装满粮食的大麻袋,是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只是眼睛凌厉地紧盯着前面身形低矮的那个小男人,就像猎人盯上一只可怜的小动物。而那小男人因父亲逝世未久,是以一身缟素,带着重孝。
船上的人上得还不多,也不拥挤。但那孕妇却“哎呀”一声跌倒在小男人身边。小男人莫名其妙地说:“我又没碰倒你啊!”
孕妇捂着肚子,疼痛难忍地骂道:“你这个挨千刀的驴蹄子绊倒了我的腿了。” 她骂声音渐弱,最后无声瘫躺下来,只见下身处血流如注。
“流产了,流产了……”旁边人惊叫起来。
孕妇顺手拾起自己的一只祖母绿翡翠发钗,发现钗尖已经断裂不见。她爬起来,下船去了岸边茅房。一会儿出来,腰身苗条得像个衣服架子。上了船对着大伙说:“老娘要告这个舔大公猫腚眼的小老鼠。”边说边指着小男人,“你也太胆大了,竟敢杀我肚中儿子,你赔我儿子……”
众人惊愕均想,这位女子启朱唇,露皓齿,话语出口却恁地粗鲁无聊。
小男人则感到特别委屈:“你冤枉我了,我没碰到你……”
为了将事情真相弄清,船上人随两人一起到县衙。
惊堂木一响:“堂下何人,报上姓名来!”说着,知县眼看着孕妇。
“小女子姓任,单名一个杏字,已有七月身孕,不料被此没心的浪蹄子故意绊倒,丢了儿子。大人,你要判他赔我儿子啊。”
知县转眼又看小男人。
“草民吴崮……”
话没说完,知县打手势让其停下,问道:“家住哪里?”
吴崮回答说:“本县吴家村。”
知县心头一惊,心跳直蹿到太阳穴。他竭力保持着平静,说:“吴崮你继续说。”
“今乘船赶集,并未绊她,草民冤枉,请大人明查明判啊。”吴崮哭着说。
“呸!你这个污浊材料,你这个贼囚根子……”公堂之上任杏大声对吴崮骂着。
这难以入耳骂声一出口,人群再次感到突兀,露出鄙夷神色;也有人捂着耳朵避免听到这不堪脏语。
吴崮无奈,喃喃道:“怎么骂得这么难听。”
知县却默然不语,面带笑容仔细地欣赏这骂声。然后问任杏说:“你很会骂人吗?”
任杏低下了头,声音也变小了:“小女子跟干净人说干净话,跟臭贼人就说臭话。”
知县又问:“你怎么知道他是臭贼人,莫非你们在这以前就有宿怨?”
任杏知道自己说漏了嘴,无言以答。
知县走到任杏面前,闻闻她身上血迹,便让旁边衙役到后院捉几只蜈蚣来,放在任杏带血衣服上。只见蜈蚣逃命似的快速离开,向墙根躲藏。
知县心想道:“ 放了这任性倔强丫头,日后她对吴崮不知又会生出什么古怪来;不放她,仅凭眼前这桩纠纷,按朝廷律令又不能定罪。”
想到此,知县立刻讥笑地宣判:“吴崮绊倒任杏,致使任杏流产。现判吴崮将任杏领回家中,住上个一年半载,供吃供住供睡,等任杏肚中有了儿子,再来此禀告本官,以便了结此案。”
宣判刚完毕,人群中就一片哗然,大家均露出惊愕目光与表情,任杏与吴崮也傻愣在那里。
知县离堂后,在场刑名师爷走上前对大家说:“知县已查出任杏系假怀孕,因那血系鸡血,气味与人血有异,而蜈蚣最怕鸡血,此鸡血是任杏事先准备,用来诬枉他人。”
在场人群这才恍然大悟,知道知县是用幽默方式调解这起纠纷,也都称赞知县断事如神。刑名师爷又对大伙说:“知县以为,任杏与吴崮一定前有瓜葛,等查明再进一步调解。”
真相二
任杏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进入自己闺房后,把门关上,瘫躺在床上。
母亲对着任杏闺房大声说道:“你从小的玩伴吴崮今天要来我们家做客。”说着母亲抺了一下眼睛,手指上有些湿润,她想用平淡声调,可是不知为什么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颤抖:“你与吴崮哥已经十多年未见,今天她特地来与你们姐妹俩见面叙旧,你应高兴才是啊。”
任杏对母亲话听而不答。妹妹任荏对此感到诧异:“吴崮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我们姐妹小时候有这么个玩伴?”
“吴崮比你姐大两岁,自小体弱多病,他父亲活着时候常带他来这里看郎中。你们三四岁时,他看病来这里,常与你们玩耍,那时你们小,不记事罢了。”母亲说着,拿着篮子要到集市上买些菜来准备招待吴崮。
“妈妈,你先别走,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能告诉我吗?”
看着小女儿任荏渴望眼神,母亲心里却有种不安感觉。
“是什么事?”
“你藏在后屋盒子里的是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你看过了吗?”母亲反问道,并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心开始往谷底沉。
“没有,我没看过。”
母亲心稍坦然些。
任荏有些急躁,半带哭腔:“是什么重要东西,告诉姐姐,就不肯告诉我,我问姐姐,她也不说……”
“这个盒子你们是不能看的,你姐姐看了,脾气都变了,整天焦虑暴躁,动不动就发火,所以我要把它藏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
正说着话,院子里门外有人叫喊:“这是任家吗?有人在吗?……”
“是任家,来了,来了……”说着,任荏按照妈妈吩咐,跑到院子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二十四、五岁的小伙子,矮矮瘦瘦的,鸠形鹄面的,都快脱了人形了。见到任荏,他喉结上下牵动,声音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里面吐出来:“我是吴崮,你是任家大小姐,还是二小姐?”
吴崮的问话被任荏的惊愕走神所吞噬。她见到他,还没回过神来——他长得太像妈妈了!
吴崮被眼前任荏看得有些不自然,低下头,不由红晕满脸。而任荏耳边此时才回响着刚才吴崮的问话,急忙说:“快进来吧吴崮哥,我妈妈和姐姐都在家等着你呢。”
进了房间,母亲像见到熟人一般亲切地对吴崮说:“小崮崮来啦,快过来这边坐。”说着又转身偷偷拭去眼眶边缘泪花,对着任杏房门大声说:“快出来,你吴崮哥来了,”见房间里面没有声音,母亲又说“你还记得吗?你看看,你们当年过家家时,你和妹妹还是黄毛丫头,你吴崮哥还是个小男孩呢……”
母亲边说边打开任杏房门,两眼傻了——早已人去屋空了。她平静了一小会儿,便自言自语地说:“这孩子,啥时走的,怎么也不招呼一声。
真相三
任杏早在吴崮进门时就悄悄溜出了家门。在她想象中,吴崮与她小时候青梅竹马,现在长大了,是将要彼此依赖的生活伴侣。特别是多年来听母亲一次次讲吴崮作为玩伴时,曾经如何如何关心她、爱护她。母亲的话使她由女孩长大成熟后,心中早已没有空隙去容纳别的男人了。
虽然她不记得吴崮长得是啥样,但仍然感到自己心里像有根无形细线被远方吴崮牵着。
她甚至常常会坐在窗前月影下,以手支颐,出神沉默几个时辰,一直到月亮影儿斜了方才点着灯。
然而,当她偶然看到那个盒子里秘密后,她才懂得母亲真正意图——吴崮父亲已经去世,母亲想把吴崮接到家里来生活,想让她接纳吴崮,想尽母亲对儿子的职责,想讨回内心愧疚多年的平衡……
但是,知道这个秘密便成了她性格转变的临界点——她常为一点小事而大发雷霆;常与妹妹争食水果而出口大骂;甚至将戏文里丑角骂人脏话挂在嘴边,让妹妹忍无可忍,让母亲无可奈何。
也正因为知道母亲曾经的风流事,她才按图索骥,到十多里远的吴家村去暗访。
她得到的事实与她心中曾经想像的真是天壤之别——那个虚拟剽悍的白马王子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真实猥琐的小男人呢?
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她不能按照母亲意愿,让这个小男人当自己和妹妹的哥哥今后在家里一起生活,她见不得这个小男人,见了就如同心里浇了热油一样,怒火忽地燃烧起来。
她哀毁骨立、锥心泣血般地搜肠刮肚,寻找解恨骂语去面对吴崮。
想着想着,眼神突然迸发出某种可怕神情——她要让吴崮自然消失,从此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眼前。
于是,她想出一条“妙计”,让吴崮演一出“赔儿子”妙戏。却未料被精明知县没费吹灰之力便看出其中端倪。
在公堂之上,面对知县宣判带来的耻辱,让她现在想起心还怦怦直跳,全身发抖像筛糠似的。
母亲与吴崮父亲的丑闻,虽然能自母亲嫁给父亲之前就隐瞒到现在,但随着父亲去世后日子的延续,随着今后吴崮来到家里生活,随着吴崮那张特别像母亲的脸庞会逐渐被众人看清,随着自己与吴崮是同母异父兄妹关系被街坊所知,这一见不得人的家庭秽闻必将被世人所耻笑,那种被当作街议的耻辱胜过公堂耻辱的百倍千倍。
她仿佛直到此刻才突然意识到,这个家正在经历并持续着怎样令人难以启齿的挫折。她不能让这个挫折发生,她不能再经受半点的众人耻笑。
真相四
距任杏家十多里之外的吴家村发生了一起人命案。
这天,村里劳动力都下田干活了。吴崮邻家一个叫大妞的大丫头惊魂未定且神秘地对保长说:“吴崮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看到他家门口有许多苍蝇,还闻到了血腥味。”
保长立即带人推开吴崮家门,见他确实死于家中,便立即报官。
知县得知吴崮已死,浑身迅速通过一阵颤动,心中猛然抽动得好痛。
他亲自带人来勘验尸首。死者确系吴崮,咽喉部有刀伤,有血液从伤口处流出的血凝块,是致命伤。手上有刀伤,是受害人双手为遮挡凶器所致,指甲里有一小块人皮。初步认定是他杀。现场还留下了与刀伤相符的一把刀,无疑是杀人凶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线索。
知县思索着,想到的是前些日子发生的“赔儿”纠纷。
知县找来大妞,让她细细详说发现死者情景。知县纳闷并问道:“门还未开,你怎么就知道死人了?”
三魂六魄全无的大妞战战兢兢地说:“我如果站在我家高台上,就能看到听到吴崮是谁杀的了。”
晚上,回到县衙,知县思索着勘验现场的每个细节,想从中找出线索。
然而,似乎所有细节都对线索说无。知县又想到凶手可能是任杏,但苦于没有确凿证据。
突然,大妞说的那句话惊通了知县被堵截的思维——大妞一定看到凶手是谁。因为大妞以虚拟口气说出那句话,虽然是个假言命题,却一定反映它与案情发生时的某种关系。这句话由前面条件、后面条件和联结词构成:“我站在高台上”是前面条件,“看到听到吴崮是谁杀的”是后面条件,“如果、就能”是联结词。而前后条件由联结词联结,形成一种必然结果,就是大妞不敢说出她看到的凶手,因为她说这话时,许多人在场,可能看到凶手也在人群里,她怕凶手也来杀她。
想到这里,知县惊出一身冷汗,他立即亲自带几位捕头赶到吴家村,将大妞家看护起来。
果然,下半夜出现了一个神秘男人身影,他在大妞家转了几圈,又离开了。
第二天早晨,知县、捕头等一干人站在大妞家高台上,透过窗户真得看到吴崮家的全景。
为了取得确凿证据,让凶手自投罗网,知县设置了一精妙的获取证据及抓捕方案。
他让捕头衙役贴出告示,告之吴家村及县城人们,县衙已查出案犯是谁,三天后在吴家村村口审理此案。
三天后,吴家村老少爷们,县城里看热闹人群,均集中在村口大树下。四周十多位衙役手持兵器驻守。
知县见那位神秘男人也来到了现场,便让捕头将杀人凶器挂在大树上。然后将惊堂木重重落响,十二位无情汉手持刑具站在两边,吼出虎啸般威严之声。
知县对着大伙说:“本官已知凶手就在你们人群里,本官私下与这把刀交谈过,它说凶手来到它面前,它就能认出来……”
话未说完,下面人群便发出一阵阵嬉笑,大家都觉得知县大人这荒唐说法不可思议。
等大家肃静下来,知县继续说:“你们不要笑,每个人按顺序来摸这把刀,这把刀就会将真正凶手吸住不放。”
在衙役安排下,大家排队一个个伸手去摸凶器。那位神秘男人本以为替罪者已归案,便来探个究竟,不料知县居然来了这一手,他想溜之大吉,却被四周看守盯得紧紧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内心冒出一股寒意,不得已惶惶地站到队伍里。到了大树前,刚伸出手,还未碰到凶器,便颤抖起来,怎么也不敢去摸这把熟悉的刀,这个举动被人群看得清清楚楚。
知县一声令下,衙役立即上前将他拿下。
真相五
县衙公堂之上,正中一长排桌椅,那是主审官的位置,左右两短排桌椅,当然是陪审和笔贴士的地方。两边是进深很宽的刑具室,从简单杖责到复杂全身大刑,各种刑具应有尽有。如果说正上方桌椅表明庄严,那么两厢刑具便传出了恐怖。
神秘男人被带上公堂,知县让前来观审人群往后站,令神秘男人面向人群下脆,又令一衙役摘去神秘男人的假发,使其一下子露出女儿妆。人群也一下子呆住了,发出啧啧惊讶之声——原来她是就是那位曾经要“赔儿子”的主啊。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知县重重拍一下惊堂木继续说“我办案方法一惯是等证据确凿再动手,今天审你杀人案不比先前我调侃你‘赔儿’诬人未遂案。现在我人证物证都在手,你杀人罪成立,你还有何话可说?”
任杏感到公堂空气瞬间冻结,犹如身陷冥府,但她还是装作一本正经地说: “人证是什么?物证又是什么?”
“带证人大妞上堂。”
大妞站在堂上忿忿地说:“我现在不怕你了,我敢说出我看到听到你杀人的经过了……”
——那天,村里人都下田干活了,任杏女扮男装潜入吴崮家,不费力就将干巴且弱不禁风的吴崮捆绑起来,并用布将他嘴堵住。然后带着闪烁着妖异光芒的眼睛对吴崮说:“我们是一个衣包里爬出来的,你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可是我不能让你活着。”
吴崮听后直摇头。
任杏又用低沉而阴森声调继续说:“你是孽根,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你是你父亲和我母亲的孽种,可惜你父亲已死了,否则今天我一起杀了你们父子俩。”
吴崮还是一个劲地摇头,眼神锐利地凝视着任杏。
任杏停了停,看着吴崮这张与母亲相似的脸,也觉得有股奇妙情感像风一样往自己脸上袭来,她瞳孔里散发出柔和光芒。然后,热血骤然冲顶,便窜上前一把抱住了吴崮,接着便抑制不住地瑟瑟发抖起来,她姿势很笨拙,不知是体味着从未有过的兄妹亲情,还是会意着那曾经渴望的虚拟爱情。
只是一小会功夫,当激烈情愫转变为痛楚时,任杏退后一步,抽出凶器,用力剌向吴崮的心脏,寒光一闪,像是要把屋里光线吸尽一般。
就在这一瞬间,吴崮突然挣开了绳索,用手挡住剌来的凶器,手上顿时流出鲜血。他顾不得疼痛,用手去摘堵嘴的布时,划过了任杏的脸庞,还未将布摘出口,凶器已快速剌进他喉咙,……
大妞最后转身向知县激动地说:“我还要感谢大人及时派人守住我家门,否则我可能会被灭口,也像吴崮一样命丧这个毒女之手。”
知县让大妞退到人群中,对大家说:“我避免了案犯杀人灭口,但也犯一个错误,我该早预料到吴崮会有灾祸,所以听到吴崮被杀消息,我痛心不已啊。”
然后,知县表情更加严肃地令任杏转过身来面对公堂跪下,并对她厉声说道:“人证之外,物证就是这块你脸上留在吴崮指甲里的皮肤,形状与你脸上的疤痕一模一样。还有你的言证也可以证明你是杀人凶手。”说着传王捕头到堂。
王捕头对众人说:“在未拿到确凿证据之前,为了防止嫌疑人潜逃,知县派我等几人在任杏家暗守,我在她家院子窗下听到看到任杏与其母亲在闺房的对话……”
——房间里先是传出低沉的哭泣声,母亲送饭进来,任杏推开饭盘,抱着母亲狠狠地打着:“为什么会有吴崮?为什么?为什么?”
不知是体力疲惫还是精神崩溃,任杏从自己头上抽下那只没有头和尾的祖母绿翡翠头钗仔细地看着,喃喃地说:“这只我最喜欢的东西命运真不好,怎么就在对吴崮动手时,又掉在地上,将尾部也跌掉了呢?莫非上天在用此预兆着我不祥命运……”
她慢慢闭上了双眼,倚靠在床被上,渐渐地发出微微喘息声。
母亲为她盖好被子,只听她脆弱地自言自语:“他死了,他死了,我也快死了……”
母亲像预感到什么,急忙将身子贴近任杏。
任杏像呓语似的很迟钝地带着悲伤声调安慰自己:“不会有人……知道……我杀了吴崮……”
母亲听着,无助地坐在那里,眼睛深坳坳的像两泓不见底的湖水,渐渐湖水涨潮了,满盈地流淌出来。
尾声
一连几天,都没有十分好的晴天。街旁行道树上的树叶,被刮着的西风劈卜劈卜落下。
几辆囚车自北面驶来,每辆木笼里都站着一个五花大绑的死刑犯,背上插着一个犯由牌。
道路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人,人群里层,是穿着号衣执行警戒重任的兵勇。任杏就在第三辆囚车里,她面无表情,缓慢地从头上摘下那只半截祖母绿翡翠头钗摔下,并低头看着它在地下粉碎——不知她在走向黄泉路上这个举动,是视死如归,还被吓傻了……
与此同时,任家闺房里,母亲端着苹果送到小女儿任荏面前。盘子里几个苹果在微弱光线下,还是绽放着鲜嫩色泽。任荏看到母亲脸上泪痕未干,泪水也在自己一双明澄清澈眼中滚落下来。
任荏忽然想起与姐姐抢食物的情景,每次都抢不过姐姐,每次都怨姐姐下手特快,每次都恨姐姐吃独食……当时,心想妈妈为什么生下我们姐妹俩,要是只有我一个女儿就好了。而现在却突然觉得那时抢食比现在独食要幸福得多了。
(注:此故事还可以继续,情节如下。小女儿知道母亲与吴崮父亲刻骨铭心的爱情后,特别能理解母亲。母亲是爱上吴崮父亲这位大侠而非婚生下吴崮的,后被家人远嫁任家,大侠带着私生子吴崮生活。后大侠除暴安良被知县在不知情中,误判斩立决,丢下二十四岁体弱多病的吴崮。知县后来了解这个案情,深深陷入自责之中。因此在第一次听到吴崮名字时会心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