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不断绿水悠悠
昨晚,又梦见那条遥远的山路,那座美丽的河。
那山路、那河,是去外婆家的路。
外婆的家,真远啊!每次去看望她,都要从这边山上一直往下,一直到河边,乘船过了河,再爬到半山腰,才到外婆家。
那条路,记不清走了多少次,那河,也记不清过了多少回,反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最初,跟着父母走,后来变成我带着妹妹走。
穿行在那一片片没有人烟的山林里,路旁随便一株植物都比我们高大数倍,一路伴随我们的只有四季不同的风,和自己的影子。小小的我们,因为太想念外婆,所以并不恐惧,反而还会互相加油打气,加快脚步。走到开阔处,停下略作歇息再前行。
山脚那河,原本是座水库,因为有拦水堤坝,水位很高,蓄水量特别大;加之随着山势,显得特别悠长而大,所以大家都叫它河。
那河,被隐隐青山围绕,一年四季都是深不可测的样子。水面泛着各种深深浅浅的蓝或者绿,对于儿时的我们来说,真的是好大好深。
堤坝的一边是高高的悬崖,如果没有胆量从那里走,过河的唯一工具,就是一艘人力木船。
木船长约四米到五米,宽约两米五。船头的木板较高,也较平坦,那是上下船的地方。中间的船身有木头柱撑起的顶篷,那篷是用竹席做的,遮阳避雨。船舱比较宽大,两侧各有一排木板搭成的板凳,一些木板稀稀疏疏地钉在木柱上,肩膀以上位置就空着了,形成世界上最简易的窗框。船尾是船家划船的地方,没有凳子,船身上系着两只长长的木浆,浆片在两侧的水里浮着,手柄在舱内的空中交叉着。手柄处很光滑,已经被磨得微微泛着光,木浆在河水里也泡得圆润。船尾的顶上,有可以拉伸过去的竹编顶篷。
船家的视线,一般通过船舱看到船头那边。他总是一边和大家聊天,一边弯腰向前向后摇晃着,木浆起起落落之间,那船也就随着船家身体的用力而摇摇晃晃向前。木船浮在绿波之上,一有风吹,就会飘摇移动,很考验船家的技艺和力气,所以摇船是一份名副其实的体力活儿。
乘船过河,也是有很多“规矩”的。
下到半山腰的时候,就要开始喊着“过河喽——”,船家听到就会给予回应“来喽——”,然后丢下手里的农活,到河边来撑船,载你渡河。因为船家都是河边的农人,不撑船的时候,就在忙着家里家外的活计,如果到了河边再喊,就造成了很久的等待。
上下船的时候,需要有一个人拉着船头那根很粗的麻绳,另外一些人才能更加平稳地上去。所以,每次上下船,总会有一位相对强壮的人,自动自发地去拉住绳子,他最后上船,或者最先下船,成为了大家的保护神。
总有胆子大的人们,站或坐在船头的木板上,吹着那舒爽的山间清风。老客自不必说,遇上新客,船家就会友善提醒。
到了船上,大家还得相对均衡地左右分开坐,这样船身才不至于倾斜。如果有一些初来的人们不知道,不需要船家开口,就会有老客自发默默地移动位置。
在船舱里,说话是有讲究的,源于对深河的敬畏。大人们忌讳那些不吉利的话,都不允许孩子们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可是孩子们的问题是真的多啊,小时候的我,在船上也会憋一肚子的话,下船后一个接一个地问。比如说:“岸边悬崖上那些很黑很大的山洞,里面有些什么呀?”“如果狂风暴雨怎么过河?”“人太多了,船家摇得动吗?”“有没有人牵猪牛这些牲畜乘船的?”......
行船的时候,转过这座山口,前方又看见好几座连绵的山,挡不住的隐隐青山。两岸葱茏的树木,根本不见了来时路。水边长满了漂亮的小花儿,有很多不知名的灌木垂坠在水里,有风吹过,那些柔柔软软的枝条轻轻摆动,扭着身姿,仿若跳舞。天光山色都倒映在河面,远看有着丰富的色彩变化,近看就是一片粼粼波光。四周不时传来鸟儿的鸣唱,伴随着船上人们说话的声音,在山间回荡着。偶尔看到靠近岸边的地方有野鸭,水里有大鱼摇曳而过,船窗边飞来蜻蜓,水面有白鹤或者其它不知名的水鸟掠过,停在了岸边的树梢......
特别喜欢看那对木浆,从前向后,轻轻划出两道绿水,波纹打着旋儿似的,从船身两侧一层层向后推动着,荡漾开去,船又向前行进一截儿。木浆从水里提起来,银白色的水珠儿,滴滴跳动着回归河面,木浆在空中荡出两道美丽的弧线,又从前面的水面回到水里,开始了第二次划桨......
遇到有细雨或者雾的时候,两岸所有的景致被笼上一层薄纱,水面氤氲着一层白气,一切变得朦胧而诗意起来。
雨后,天空和群山,像被上天之手洗过,愈发清秀明丽起来。
“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这句是儿时在《桂林山水甲天下》那篇课文中学到的,用来形容家乡那片山水的韵味,也是极为贴切。
挡不住青山隐隐,隔不断绿水悠悠,那一幅美丽的山水图面,是儿时的记忆,也永久地深深地刻在我的心里。
在忙碌的世界里,只要一闭眼,一遐想,常会想起它,心境便会恬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