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情面前，我们曾都是盲人
文/午时风
“有些爱太小了，细小得像洪荒宇宙里那些璀璨的星辰，眼睛看不到，只能用心慢慢去感受那片星海里温柔的光芒”
洛小姐是外科医生，在市医院工作。下班的时候，她打了一个电话给男朋友林生，让他八点准时到达餐厅。林生听到“准时”这两个字，心胸里稍微一紧，望了望墙上钟表的时间和手头上的工作，眉头皱成一条线，因为他知道自己又要迟到了。几分钟后，人们惊讶地看见一名身高一米八的，穿着白领西装的男子从A座大厦里冲出来。林生只顾着向前跑，像草原里惊惶的小兽疯狂地逃跑，领带掉在地上，他也没有回头捡回来。
他知道如果这次又迟到，女朋友肯定又大发脾气了。他之前几次迟到，已经让洛小姐气了整整一个星期了。洛小姐生气那段时间把他赶出了房间，他在大厅里把自己缩成一团睡了好几天。半夜，他手臂上被蚊子咬得一点点红红的印，上班的时候眼角上的黑圈像熊猫一样。后来，林生带她去了一次迪士尼才平息了这场纠纷。
其实，林生知道洛小姐并不是任性的女孩，只是想让自己在乎她多些，但是他脑子比较迟钝，换句话来说，就是情商比较低，他很爱她，也很疼她，但有时候就是不懂怎样才能满足她的需要，不懂怎样才是对她好。而洛小姐总感觉林生很多方面都做得不好，比如买的那些礼物都是她不喜欢的，也不懂照顾她，总感觉对方没有花太多时间在自己身上。
餐厅里柔和的光线像淡淡的晨光一层一层地铺在那些文艺的墙纸上，窗外那漫天的星空映衬着树上七彩闪烁的吊灯，而坐在窗边的洛小姐，却闷闷不乐，双脚在地板上不断地用力磨蹭着。周围经过的服务员都能看到她那心急如焚的眼神像锐利的光束扫射着那个门口。她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已经8点20分了，他还没到，想到这里，她的火气继续上升了，心脏像面鼓那样不断敲打着，他怎么还不来啊。
几分钟后，林生总算赶来了，他的衣衫早已湿透，像一条离了水的鱼，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了他的额头上。他来到窗边，看见洛小姐脸色僵硬，就像被泼上一层粘性的胶水。
“你怎么又迟到了？”
“我….我…..”他像受伤的动物一样，哽咽着。
“你什么你，每次都迟到，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很久了吗？”
“我知道，就是稍微有些事情拖延了一下？”
“忙忙，都是找借口，我是你女朋友了，你根本都不在乎我？”吵闹的声音宛如碰撞的音叉，周围的人的眼光就像机关枪一样朝着他们扫射过来，那个女孩激动的动作差点把经过的服务员端上来的菜盘弄倒。
林生实在郁闷了，自己为对方付出那么多，怎么她还是觉得自己不在乎她呢？如果不在乎她，就明知道会迟到，还拼命地跑过来。
“我怎么不在乎你呢？”后来，林生委屈地说了很多甜蜜的语言才暂时讨好了洛小姐。
点菜的时候，林生摸着自己肥肥的肚腩，犹豫了一下，还是要了一些肉比较少的菜。
“你怎么点那么肉的菜，和我吃饭没胃口吗？”
“当然不是！只是。。。。”
“只是啥，来服务员，再来几份肉！”
整个晚上，林生都七嘴八舌地说很多的笑话给洛小姐听，但洛小姐总觉得他的笑点很低，心里面一想着他晚上又迟到这件事就觉得闷闷不乐。
第二天早上，洛小姐接了一位病人。他是一位盲人，进来的时候，他用拐杖磨磨蹭蹭地走到了看病的座位上。他手臂上有一大块被咬的伤痕，洛小姐问他是怎样弄成的，他说是给一个精神病人咬成的。洛小姐先用酒精简单消毒后，便给他涂上消炎的药。
“怎么无端端遇到那种精神病人?”洛小姐一边包扎，一边问他。
“我是心理医生，经常有这些人来做心理咨询。”洛小姐心里一怔，重新观察了眼前这位上了年纪的盲人。白炽灯的光线照着他慈祥的面孔，眼睛虽然看不见光，但是黑色的瞳孔折射着睿智的光辉。
“我知道你心里在惊叹，一个盲人连正常生活都很难自理，居然还能在做心理师。我告诉你，我们盲人虽然眼盲，但是心不盲，能听到声音，能感知周围的一切。”
洛小姐看着他微微上扬的嘴角，心里面很佩服他。
“你是不是最近有些不开心？”
“有点吧，你这样也能看出来吗？”洛小姐惊讶地看着他，然后不知不觉已经帮他做好包扎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经常都是因为感情上的东西而不开心，告诉你一句话，很多时候，你们都是盲人。”
洛小姐听不懂这句话，自己怎么是个盲人呢？
快下班的时候，外面下起了大雨，但洛小姐忘记带伞了。她发了条短信给林生，让他顺路到医院接她。短信发出去很久了，但是林生却迟迟没有回复。看着外面磅礴大雨，她不耐烦地打了好几次电话给林生，却打不通。周围的同事陆续撑着伞离开了，没伞的人早已在家人的陪伴下缓缓踏进那片雨海。褐色的雨水顺着斜坡往沟渠流去，路边驶过的车溅起了一些水花，正在郁闷着林生怎么迟迟不回电话的洛小姐没有及时躲避，裙子被弄脏了，留下了深浅不一的污迹。看着渐渐增大的雨势，想着迟迟不回电话的林生，心里面一肚子的气委屈成酸酸的液体，从鼻腔里慢慢地泛滥。
后来，林生打电话来的时候，洛小姐已经冒着大雨跑回家了，还不停地打着喷嚏。林生没有第一时间去解释，而是焦急地吩咐她立刻洗澡换好衣服，然后吃些暖的东西。林生回到家的时候看见她闷闷不乐地坐在卧室里，把一肚子的气都发泄在了床边的那个毛毛熊，他靠近她想问她有无感冒受冷，但是洛小姐没有理睬他。林生摆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昏黄的灯光落在他郁闷的侧脸上。窗外的月色寂静地落在了他的身上，整个房间像一部黑色的默剧。
“你怎么了？”
“哼，睡觉！”
她心里面想，男人都是那样的，永远不知道女人为什么会生气。
林生自己到厨房，煮了个泡面吃。
冷风卷起了落叶在窗前飘落了一块，窗外的秋夜已经很深了，就像一只飘浮的幽灵，深深地卷进了这个城市里每一道的缝隙。整个晚上，林生多么想拥抱着她，但她却撒娇地在角落里独自缩成一团，不理会他。以前，洛小姐总会把自己的手放在林生的肚子里取暖，相拥而睡，这个晚上，他们之间相隔了的10多厘米的距离，像一条湍急而安静的河流奔向未知的海洋。洛小姐，整个晚上都纠结着，他怎么这么笨，就是不懂怎样在乎她呢？半夜的时候她稍微有些寒颤，没有林生身子的取暖，总感觉身子有股寒流，她把身子缩得更紧。而背着她一面的林生辗转反侧，睡不着，纠结着自己是不是某一方面做不好，但却始终都想不清她生气的原因。
后来，他脑海里面想起了晚上在车站上看见的口服液的广告——“女人烦心，喝静心。”他把口服液那里提及的多疑，容易生气，脾气大，多梦等病症一一和洛小姐最近的行为比对。他似乎想通了一点，洛小姐可能更年期来了，所以才会这么容易生气，于是他决定下次经过药店的时候去给洛小姐买些口服液。
这段时间，洛小姐都没有理会林生，其实她只是生气林生情商太低了，连生气的原因都不知道，想让他自己反省一下。
突然有一个周末，洛小姐依然在医院上班。她接到了闺蜜的电话，说看见林生在滨江公园里帮一个女孩照相，看似很亲密的样子，还发了一张他们在一起的相片来。本来她不相信，林生虽然平时不懂怎样在乎她，但她知道林生是爱他的，很关心她的。但她又慢慢回想起来，最近几个周末，林生的确都没有来找他吃饭，总是在忙着些什么，但是他的工作明明是双休。
女人，最大的问题就是猜忌。满腹的猜疑心和相片中他们在一起甜蜜的笑容让她犹如置身于一片沼泽里，那些湿漉漉的水草紧紧地缠绕着她，让她无法思考，无法呼吸。洛小姐，立刻脱了工作服，和其他医生调了班，眼神凌厉地冲了出去。
来到滨江公园的时候，洛小姐，看见前面熟悉的面孔，林生在那棵树下正含情脉脉地为一位长头发的女孩照相。她跑过去，猛烈地用手袋打他的手臂，打他的胸脯，还恶狠狠地骂那个女孩是，小三，小三。
林生匆忙地制止着她，还连忙地和那个女孩说对不起。那个女孩，说了句“发神经”便不爽地转身离开了，只剩下洛小姐在树下又哭又喊。人群瞬间炸开，他们都把步伐停下来，仔细观摩着这场撕逼大战。林生只好把她拉到一处寂静的地方。
“我有什么不好，为啥要背叛我去找另一外一个女孩！”
“你想啥，那个人是我客人，我只是帮她照相而已！”
“什么，别骗我，照什么相，你又不是做摄影的。”说了很多句，洛小姐还是又哭又喊，喊爹喊娘，整条街道很多人向他们投下了惊奇的眼光。无奈之下，林生只好打给了那个女孩。在那个女孩的解释下，洛小姐才开始停止了哭泣，哭腔仍然不短地哽咽着。原来林生只是想在周末赚外快，便叫朋友帮忙找份摄影的兼职。
洛小姐知道后又有了一点愧疚，自己的猜疑无端端弄了一场的闹剧。她看着林生那眼神，像一只温柔又无奈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面孔。她心里开始慢慢地麻木了，开始觉得自己猜不透对方的行为和想法，觉得很沮丧，明明知道对方是爱自己，为什么自己却看不到他对自己的爱呢，还要去怀疑对方的爱？林生看见失态的洛小姐像婴儿一样蜷缩在他的怀抱里，想着她的更年期症状加重了，于是便立刻去药店给洛小姐买来了静心口服液。
星期一上班的时候，洛小姐都不在状态，经常走神，有时候还写错病人的名字。突然，之前那位心理医生，盲人来复查了。盲人一听见洛小姐心不在焉的语气，便开口和她聊天。
“你还在闷闷不乐吧？”
“算是吧，感情上有些矛盾。”
“和男朋友闹矛盾吧？你还记得我说的那句话吗？在爱情面前，人们都是盲子。”
“不懂？”洛小姐眼神有些疲惫。
“其实人们都喜欢用自己的眼光去理解对方的行为，就好像爱情那样，一直都是以自己的角度去想着对方的行为，想着对方对自己有多不好，无论对方怎样的解释都觉得那是借口，但是我们从来都不会考究那个借口是真还是假的，因为猜疑和怒气就是一层纱布，早已把我们的眼睛蒙蔽着了，所以看不透。而盲人就不一样，眼睛看不到，却心不盲，往往用心去感知对方的一切。因此，有时候，你可以试着用心去理解对方的行为，站在对方的角度多想些，也许这样，你会慢慢揭开你眼里一直迷惑着你们感情的那一层布。”
那位盲人的说话，让洛小姐很深刻。午休的时候，她尝试闭上眼睛，慢慢回想起近段时间她和林生发生的所有的矛盾，渐渐地她似乎看见了以往不同的画像，那些画面一桢桢地在脑海中回放。
林生收到她电话的时候，已经7点半了，但是他公司离餐厅有40分钟的路程，赶过来肯定会迟到的。
他来到的时候衣衫已经湿漉漉了，他为了不想让她等多一分钟，已经尽力跑去餐厅了。
林生之所以没有点太多肉的菜，是因为之前她说过他有很大的肚腩，再不减肥就不要他了，于是他害怕自己继续肥下去她就真的不要他了，所以便尽量少吃肉。
林生在仪器公司上班，他和她提及过使用那些仪器的时候都不能带手机，所以经常会听不到她的电话。
她又想起了之前说过想要一辆车，厌烦每天坐公交的生活，但是林生的存款还没达到买车的水平，于是他便在周末不休息，帮别人摄影赚外快。。。。。。
渐渐地，一腔温暖的液体从她眼角下慢慢流出，她现在才看到，林生对自己的好，之前林生所做的行为，其实都是默默地为自己付出。
在爱情面前，我们都是盲子，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我们都试图用自己的想法去看对方的行为，有时候生气，误会，怒火，猜忌，这些萎靡的声音一直像一层迷惑的纱布，蒙蔽着我们对爱的感知。有些爱太小了，细小得像洪荒宇宙里那些璀璨的星星，眼睛看不到，只能用心去感受那片星海里温柔的光芒。
林生晚上回到的家的时候，洛小姐已经做好了满桌子的菜，有林生最喜欢吃的东坡肉，红烧排骨。屋子里的布置也改变了，窗帘换上了米黄色的布匹，墙上贴满了他一直喜欢几米的挂画。之前他说想在墙角里空出一部分的空间作一个看书的地方，如今他看见那个墙角上摆放了一个旋转型的书柜，柜子上面放着一束他喜欢的茉莉花。扑鼻的花香熏染着屋子里柔和的光线，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心里面呢喃着，她前几天不是才吵架完了吗？貌似自己还没有讨好他。
在他还疑惑自己是不是身处于浪漫梦境的时候，洛小姐从厨房出来，春风笑意地给了林生一个吻，他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快洗手过来吃饭吧？你都累了？”洛小姐帮林生脱下工作服，便督促他去厨房洗手。林生看着眼前温柔如水的女子，有些诧异。他仿佛看见以前的那个洛小姐。
刚毕业的时候，洛小姐也是这样温柔体贴的，会懂得自己对她的好，也会理解对方，周末他们会经常去公园散步，看电影。但是后来工作时间长了后，总觉得她变得眼盲一样，自己对她的关怀什么都看不见，体会不到。好几次的吵架，都让林生郁闷了好几天。饿着肚子的林生也没有再理会她情绪变化的原因，一张口就把那些菜拼命地往嘴里面灌。
洛小姐紧挨着他，笑她吃得太狼狈，还用纸巾帮他把嘴角边缘的汁液擦拭干净。整个晚上，洛小姐都和林生说了很多近期有趣的事，像小鸟依人那样紧挨着他身边。从相识到相爱，到相知相恋，种种奇葩的事情都让他们大笑开怀。灯光仿佛是一张密不透风的棉被，将很多恋爱的往事如珍贵珠宝一样包裹在一起，两个人含情脉脉地望着对方，慢慢地咀嚼。
后来，在洛小姐洗澡的时候，林生坐在沙发上休息。不经意间，他看见垃圾桶里有几支喝过的口服液的瓶子，心里面想，难道？
然后他眼睛里似乎浮现着一层光，暗笑着，哎哟，这个牌子还真有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