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风雨欲来》（390）容我狡辩
江宁府，府衙，中堂。
王明滔滔不绝地讲述他手里的乡兵骑哨队员在陶家庄一战的经过。他哪里敢讲陆宁带着三千余众围困陶家庄，付出惨烈的代价才攻上土城才拿下方家墩的几个大当家匪首。
王明更不敢提万人敌和手铳的犀利，这直接会让他掉进王廷和挖的坑里。他主要讲述十多名骑哨智取陶家庄的经过，尽管之前做了一些准备，但是临时抱佛脚难免有一些漏洞。
王廷和与扬州的官员们怎么都不会信王明的这一套说辞的，在王明的话里找各种漏洞。为什么十多名骑哨就轻而易举地取得了方家墩的信任？他们是怎么做到十多人就能当着方家墩手里几百人的残部给刺杀了方家墩，刘厚和方元年这些匪首的？
一个谎言编出来就需要另外一堆谎言去圆，王明绞尽脑汁想对策，几乎把《林海雪原》杨子荣智取威虎山的桥段拿来用尽了。胡乱编造另外一个匪帮的三当家的带着弟兄落难逃窜要入伙之类的话，投名状就是拿了一份藏宝图。
陆宁一路向北剿匪多日什么土匪没见过？哪个土匪山寨没打过？对江宁府的土匪们盘踞的地盘，匪首，情况都一清二楚。不然怎么能做到势如破竹地剿匪，清理那么多土匪的窝点。
安宁军剿匪的名声已经在江宁府山野乡里全部传开了。方家墩也知道江宁乡兵的厉害，既然这十多个土匪都是被江宁乡兵坑害过的，他们都是有共同的敌人，并且他们手里还有土匪窝被清理前，藏了几个山头埋了不少宝贝，这些都是他们这些土匪们积攒多年的宝藏，据说有几万两银子！珍宝无数。
谎言的一切编得合情合理，王明把整个故事讲完之后，才觉得自己口干舌燥，后背心都汗湿了。
一切解释也完美，精彩的故事让王廷和一下找不到套王明的话了。在王明身旁的指挥佥事李彬发话了：“如此骁勇竟然都在诚德手中，说明诚德手里都是一些强兵啊？不像某些地方的人，遇到几个毛贼竟然还死了几个千总，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在李彬左侧的扬州卫的守备陈德一哪里能受得了这个气？拍案就站起来骂道：“王明！你少在这狡辩！你们乡兵如此武勇，在高邮刘铺一带阻拦扬州官兵剿匪的一群人必定是你们乡兵所为！”
王明不想理会这个跳出来肆意给他泼脏水的守备大人，他死死地盯着坐在中堂居中的王廷和，他要看看王廷和到底是什么态度。王明今天怎么都没有想到，平时占了自己不少便宜的李彬居然帮着自己说话，这让他颇感意外。
反倒是和自己来往密切的张升坐在他斜对面居然不吭一声。这让王明心里觉得关键时候还是武官比文官靠谱的多！哪怕关系再好也没有用。
王明说了那么多，没有一条和扬州官兵在刘铺所发生的事情对得上的，唯有案发时间相差几天时间。不能说相差几天时间就把杀官的帽子扣在王明头上吧？
这一下让王廷和左右为难了，之前和扬州来的官员都商定好的策略，被王明几个连消带打都给拆得七零八落了。
王廷和看了看左侧不远的扬州同知梁成礼和扬州通判龚斌，一脸为难地说道：“梁大人，龚通判，扬州此番过来我江宁府要人，如今现在人已经在此。但目前扬州官方拿出来证据来证明是我府乡兵所为，你们可以有抓获到人证？或者有相应证明我府乡兵的物证？”
王明这一招就是赌，赌对方没有证据，如果他们要以莫须有的罪名拿人，王明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此刻，陈德一迅速跳出来，一口咬定就是乡兵所为，什么藏宝图，什么土匪入伙他完全不信，就认为王明在撇清关系！
李彬白了一眼陈德一，用一句话就给怼回去，说道：“你一定要认定是我乡兵所为，请拿出证据，你们可抓到穿着我们乡兵人证！不要说你们死了几个千总，一百多号人连对方人都没抓到一个？”
李彬一句话就把陈德一憋回去了。陈德一觉得孙威也不争气，两千多人围困一百多的江宁乡兵，居然一个人都没抓到，还枉死几个武官！简直丢人丢到家了。
扬州同知梁成礼笑起来说道：“既然我等奉命前来，自然是以调查为主！如果证据确凿，那还需王练总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才能回府复命！希望王练总坦诚布公，允许我们去参观贵部的军营，我们只需看上一眼就能判断出一二了！”
孙威肯定在扬州府衙描绘过江宁乡兵的样子，军械，马匹等，江宁乡兵的六管手铳，万人敌这些装备！还有西夏的大腕马只要是懂行的人自然都是知道的，能骑上那么好的马，方家墩哪里有这个本钱？这些流贼怎么会有这些装备？一看就是官军所为，不过这些官兵还不是一般的官兵，能花那么大本钱打造如此精锐的官兵，相信江宁这个富庶之地也没这个本钱。
何况是乡兵，乡兵一般都是私人武装，基本都是乡野里适龄青年招募，之前基本都是务农的，谈何战力可言？那些要钱如要命的土财主们能舍得下那么大的本钱？
在梁成礼的心目中不相信谁会那么傻拿重金去养乡兵？朝廷补贴才几个钱，一州府养乡兵一千人耗费的银两要几百不说，每月耗费的粮食都是要从大户自己身上出的，有没有什么好处，钱多没地方花不成？
他为官那么多年，他见过不少的民团练总打着招募乡兵的幌子，在乡里吃拿卡要无恶不作。听到王明所讲智取了陶家庄还杀了几个匪首，他为官多年从未听闻这等奇事！不由得怀疑王明有心在辩解乡兵不在场的事实，但是被王明说得有理有据，一步步地操作就像是他亲自动手一样，这也不能让人不信。
提议去王明的兵营去查，应该能查询一些蛛丝马迹，看看是否如王明那般所说的！再就是看看扬州卫提供的信息对证，看是否和他们说描述的衣着，装备那样，尤其是六管手铳和万人敌，这就是铁证，他王明是无法狡辩的存在。
此次过来还是太仓促了，孙威给扬州府衙的压力太大了！匹夫就是如此，从不会深谋远虑的。如今王明再立新功，要是被朝廷重用提拔那可如何是好？再说了，王明背后的大树是周新。
周新在江宁府为官九年，在这一代官声极好。和扬州府，镇江府，太平府，湖州府等几个府的关系处理都还不错。即便他明升暗降到了一个清水衙门按察使司去做副使没有什么职权，但是靠朝廷近呀，在朝廷里煽风点火一下，地方官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的！地方官最怕都城的官煽阴风。
听到梁成礼的提议，王廷和脸上泛起了笑容，他恨不得把这烫手山芋抛得远远的，于是看着王明说道：“诚德啊！既然扬州官员对你有误会，那我们清者自清，那就打开你的兵营让梁大人们查一查，若真无证据，扬州府给你赔个不是就是了！”
王明心里一惊，这要是去他兵营里去查，那岂不是他之前说的谎不攻自破？今天在现场编的事都是城南大院都不知道的呀！万一随意问个他手里的乡兵，这不一下就穿帮了？
安宁军的特征太明显了，浅蓝色鸳鸯战袍，红披风，腰间六管火铳和万人敌这些装备，哪里是能好躲藏的？要是他们去军械厂和军服厂探寻一番，那岂不是满地的证据吗？
王明此刻还没来得及回话。通判张升站出来抱拳作揖对着王廷和说道：“王大人！扬州府前来兴师问罪，无凭无据污蔑我们江宁府官员是何居心？再说乡兵虽然贵府衙和卫所节制，但诚德他的军营和商业体是一体的。如果有些人动机不纯，栽赃陷害，那岂不是贼喊捉贼吗？”
看到张升力挺帮自己说话，王明内心真是感激涕零啊！好在江宁的文武都在关键时候还能帮衬自己一把。否则，自己势单力孤要被人欺负死了。
“荒谬！我扬州卫可是死了好几个朝廷命官！江宁府乡兵嫌疑最大，我等奉命过来调查，岂能让你们百般阻拦！”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扬州通判龚斌说话了，对着张升就开始骂。
张升也不甘落后，立刻回怼：“无凭无据，你等有何资格查我江宁府的朝廷命官？我府和扬州府平级，即便要查也要上报朝廷派刑部的人下来查，哪里需要你们扬州府来查，完全不符章法！”
文官对骂起来就听起来比武将骂人要舒服许多。张升也是有口才的，居然怼得龚斌无言以对。
同级官府是没有权利调查异地官府的事情，最多是协商办案，如果涉及朝廷命官，需要上报朝廷，由朝廷刑部派人下来查案。扬州府派人过来查案章法不对不说，他们更无权参与。
扬州同知梁成礼一脸无奈地看着王廷和，原本两府已经协商一致能拿下王明的，但是王明的辩解完全打乱了两府的节奏，再加上江宁卫指挥佥事李彬和通判张升作梗，让王廷和的面子也拉不下来。
王廷和一阵头疼，刚接手江宁府没有几天，一天天都是各种不顺。究其原因就是手里的人没有一个趁手的。虽然周新走了，但是留下来的都是周新的老班底，做事能力都还不错，但是他王廷和时日尚短，走进这些老班底的心里需要时日。
王明趁势补刀，忙抱拳作揖看向王廷和道：“王大人，我觉得张通判说得有理，请大人按照《大梁律》来办吧？请朝廷派刑部去扬州府查案，如卑职有嫌疑，卑职愿意在江宁接受刑部调查，这样才能让卑职心服口服！”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