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遗憾不可补

“十一”前一个礼拜，先生接到老家里的电话，说婆婆情况不大好，已经两天水米未进了，一直昏睡。

先生赶紧买了火车票，匆匆往回赶。一路上心力焦灼，真的怕见不到老人最后一面。

婆婆今年虚岁88了，因为先生是家里的老小，所以可以说婆婆和我的外婆、奶奶差不多年纪。

她的身体一直不大好。头昏，前些年回去总见她在抓药熬药吃药；胃也不好，饭吃起来很少，人瘦的只有八十来斤。要她补充点营养，有时却连鸡蛋都不敢吃，说营养太好，吃了胃承受不了。

有一年病得厉害，春天在县城里住了好几回院，等我们暑假回去还不见好，身体虚弱，吃不下饭，人也有点呆滞，不爱说话。先生又张罗着带她去宝鸡住院治疗，说是帕金森综合症。住院治疗半月有余，情况大大好转。后来她逢人便说，幸亏先生带她去宝鸡看了，否则活不到现在。

公公走后，婆婆脑子也偶尔糊涂了，有时刚吃完饭便还要去做饭，有时刚撂下碗筷却喊着又饿了，有时喊着要回村里去喂牛，去田里劳动……先生和哥哥们越发不放心婆婆一个人生活。但大家又都在工作，没时间专门照顾她，便叫个保姆照顾她的日常。平时，在身边的哥哥姐姐经常回去看看她。我们离得远，所以只能等到寒暑假。一开始，一家三口都回。近两年，小妞学业紧张，每个假期都回不太现实，只先生一个回去，寒假加暑假，一年近两个月，洗衣做饭，从头到脚，专门照顾婆婆的饮食起居。

近两年，保姆难找，婆婆的脑子也越发糊涂了，兄弟三个商量后便把婆婆送去了医养院，定期检查身体，一日三餐变着花样，日常有人照顾，节假日还有慰问节目演出，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婆婆待在里面，药不吃了，饭量也增加了，精神头也好了，说话声如洪钟。虽说脑子时有糊涂，但跟先生视频，一眼便能认出，叫着先生的名字。只是有时偶尔晚上闹着不睡觉，闹着要回家。

因为疫情，先生一年多没回去了，原本就打算“十一”回去看看，没想提前了，竟还是这个状况。

好在先生到家，老人家还在昏睡着，叫了叫，睁开眼看了看，说了一句含混不清的话，接着又昏睡过去。醒来已不太可能，只好每天只喂点糖水延续着，直到四天后耗尽生命，驾鹤仙去。

好在先生总算见到了最后一面，陪着老娘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也算遗憾中的安慰吧。

老人过世，我这个媳妇自然也是要回去的。晚上的车，白天赶去学校上好课，给学生做好假期安全教育，安排好假期作业，回来又安排好家里。有爸妈陪着小妞，我也不用太操心什么。

下午赶去火车站。本是五点四十几分的车，二十分了还没有检票，电子屏幕上只说列车晚点，到站时间未定。已经过了原本的发车时间，车还是没来，广播里却传来了可以退票的通知，一遍又一遍。一同候车的人有些等不住了，有的退票改签，有的翘首以待，心里急得很，也躁得很。

问服务台，只说西安那边暴雨发水的原因。旁边一同候车的渭南小伙说是河南三门峡发水了，车过不来。先生也说，他回去之前老家里就在下雨，回去后这几天也一直在下，就未停过。唉，不知道今年北方的雨咋就这么多？

再坐不住了。偌大的电子屏上，从西边过来的车基本都是晚点未定的情况。从西安发到杭州的车一开始还是晚点8小时12分，一会儿又变成晚点8小时22分，再一会儿，连个具体时间也没有了，只是：晚点未定。算算，从西安发过来的还未到杭州，那么从杭州再返回西安，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而且到疫情期间，到杭后连消毒带补给，怎么又得两个小时。关键是没个具体时间，便没个盼头。

等到8点多，先生电话过来，让我退票不要回去了。因为即便改坐高铁，也已经没票了。赶上“十一”，真是一票难求。只是退完票，立马又有些后悔了，因为等下去总还是有希望的。

无法，只好又打车回来。十一点多临睡前，12306正晚点查询，还是没有具体的信息和时间。如若不退票，现在也仍然还是在候车室里等。

一夜辗转难眠。

结婚生子，生老病死，都是人生大事，父亲说，我不该缺席。但又无法。先生说乘飞机还要做核酸检测，赶不及的。所以，很遗憾，不能送婆婆她老人家最后一程。

好在老天照顾，婆婆去后天就放晴了，办事的那几天也一直是无雨的好天气。儿女们操持着，亲戚朋友乡邻们帮忙，后事料理的很好。只是料理完后事的第二天，天又下雨了，先生发来视频：暴雨的级别，将黄未黄的柿子被打落了一地。村里人都说婆婆福气好，对儿女体谅，连身后事都不给儿女们添麻烦！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在公公走后六年的秋天，婆婆也走了。可惜的是，在这多雨之秋，未能送婆婆最后一程，实在有些遗憾。

也许生活就是这样，这圆了，那就缺了。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是自然规律，也是人生常态。人不能逆来顺受，却只能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