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少年郎
就是他
冬季的傍晚,有风,地面上落叶追逐。
某某中学的门口有一个戴头盔的男人在东张西望,他叫雄。
雄来这里的目标是杰。他已经得到可靠消息,杰就在这所中学读书。所以,他现在要搞清楚的是该中学的准确放学时间。
于是雄向右边校门口走去,那里有一辆人力三轮车。三轮车的主人是一位老大娘,她在兜售爆米花。目标对象(客户)是学生。
“大娘好,请问这所中学具体什么点儿放学?”
大娘抬起头,脸色惨白,沟壑丛生,犹如一棵洗刷过的花菜。她看着戴头盔的男人,打量了两三秒钟。
“你问这话干嘛?”
“我不打算来这里卖爆米花,我只是来找一个小孩。”
“初中高中?”
老大娘的话语短促,显然雄在她的摊位前有点碍事,她想速战速决。
“初一。”
雄不得不迎合她,快速作答。
“五点十分。”
说完这一句,老大娘继续包扎她的爆米花。看来是活到老,挣钱到老。不会有人关注她脸上谱写了多少沧桑,那沧桑背后又隐藏了多少故事。
“谢谢您!”
雄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嘴里默念:“还有十五分钟!”
接着,雄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已泛黄,反复端详。那是杰上小学一年级时候的照片。六年过去了,目前凭借这张照片找到现在的杰,难度可想而知。
雄的脑袋在努力的思索,眼帘愈发低垂。渐渐地他手中的孩童照片模糊成一名英俊少年郎。对,这大概就是杰现在的模样。
“你在干什么?”
哪里来的声音,铿锵有力。雄吃了一惊,原来是校园保安,手里还拿着一根甩棍。
说时迟,那时快,保安迅速伫立在雄的面前。右手紧紧握住甩棍的根部,左手则托住甩棍的稍部。看来左手稍有不慎,甩棍就会脱手而出。好比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等人。”
雄的声音微弱,但很有饱和度。只有保安和他两个人能听到。
“和你什么关系?”
保安的嗓门又提高一个音阶。
“暂时还不知道。”
说完这话,雄愈发沉默,缄口不言。
“说不上来,请你站到隔离带以外,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话毕,保安就使出了甩棍的起势动作——敲山震虎式。即右手握棍,往左手掌心拍打。
“啪,啪,啪……”
雄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还有五分钟,依然沉默。
“你给我走开!”
保安恼火,目露凶光,欺步上前,伸出左手揪住雄的衣领。接着右手举起甩棍,甩棍第二式:迎门炮!意欲把雄推向隔离带以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谁知道保安满手硫磺,雄也玩着硝石,擦枪走火在所难免。雄用右手抓住保安的左手腕关节,胸部稍微往前一顷,某某拳第三十七式:锁扣!保安手腕护疼,一声“哎吆!”右手的甩棍顺势往雄的脖子砸去。完成一个标准的迎门炮。
谁知道雄紧贴着保安,距离太近,保安反而使不上大力。甩棍才行进到一半,保安的右手腕,就被雄的左手截住,接着往里一拧。某某拳第十九式:海底翻花。
“当啷。”
地面上掉落了一根甩棍,抖了两下,像条死蛇。
“你是什么人?”
保安额头冒汗,依然在行使他的职责。
雄心思重重,没有作答。他松开了保安的手,低头,弯腰,拿起地上的甩棍,双手毕恭毕敬地送到了保安的胸前。
“抱歉!刚才想了点事儿,注意力不够集中。现在我退到隔离带以外!”
保安接过甩棍,也很识趣。此刻,放学的铃声响起,学生争先恐后,如潮水般向大门口涌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学校附近步行的,或者有家长来车接的。这些学生如池塘里抽干水的鱼。你挤我,我挤你,但都属于“航行自由”中的“无害通过”。
雄在隔离带以外和别的接孩子的人一样,焦急地收索目标。搜索他想象中的目标,英俊少年郎——杰。
对雄来说,杰的印象在大门口和保安剑拔弩张的时候就刻在他的脑海里了,只不过需要验证一下。
潮水一般的步行者如鸟兽散,紧接着是一帮万马奔腾的骑车族。这些学生可能路比较远,他们不是骑着自行车,就是电动车。
雄继续搜索着,看得出他没有放弃。他的眼睛此刻放大了不少,相比刚才和保安的对峙,目光如炬。
骑车学生,晃晃悠悠地一辆接着一辆从雄的眼前闪过。天色又晚了一点,出来的学生变得稀稀拉拉。
果然有个英俊少年郎出现,他踩着单车。橘红色的校服显得有点大,骑车的姿势很放松自然,很快来到了雄的面前。
“杰!”
雄从喉咙里发出的声响,犹如晚风拂过树林,沙哑而破碎。
少年郎抬头看了雄一眼,扭头就走。雄悄悄地启动摩托车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路灯亮起,晚风把少年郎的外套顶得鼓鼓囊囊,整个上半身像一个气囊在路面上浮动。
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保持着三十米距离,不到五分钟,第一个红灯亮起,要等五十秒钟。少年郎和身边等红灯的人一样支起右腿。他的脚和自行车两个轮子在地面上的切点连线构成一个三角形,三角形有稳定性。
趁着红灯在读秒,少年郎快速地翻着背在肩上的书包,拉开拉链,扒拉几下,不知道要找什么。没有,又赶紧合上,整理好背包。绿灯亮起,再次离去。
看来翻书包所需的时间和红灯要等的时间基本够用,雄眼中的少年郎的确已经长大。目前的问题就是雄要找的杰和这个少年郎是不是同一个人。
这毕竟是时隔六年之后的单方面寻找。没关系,雄接着尾随。不一会儿,他们又遇到了一“丁”字路口。红灯再次亮起,雄本以为少年郎会再次翻看书包。
少年郎却把自行车骑上路边的人行道,最终停留在一家小卖部门口。不一会儿,少年郎再一次右拐弯上路。只不过刚开始双手握把,现在变成了单手握把。
没有握把的手不时地往嘴里送些什么,肯定是一种零食。是零食能量大,还是天色更晚。少年郎的脚下踩得更带劲,浮动的身姿在路灯下,在晚风里,飕飕地,有节奏地行进!
雄不得不加大油门保持距离,第三个红灯亮起,只剩下十八秒钟。少年郎再一次支起他的右腿,旁边没有其他人,有一盏路灯,路灯旁边依偎着一只垃圾桶。少年郎的右腿和两个车轮在地面上投影形成了一个三角形,三角形有稳定性。
少年郎把吃完零食的袋子用力地向路边的垃圾桶抛去。谁知道那个小塑料袋在晚风的吹拂下先是挂在垃圾桶的口边,接着飘向了人行道。
少年郎迅速支起车子,飞速向小塑料袋追去,他步法灵活,身手矫健,雄尽收眼底,微微地点了点头。小塑料袋被少年郎捉了回来,到垃圾桶旁边随着他“嘿”地一声,小塑料袋这一次很乖。
只是少年郎刚一走,雄就赶到了垃圾桶边,很快再一次尾随少年郎。
最后少年郎拐进了一个小区,小区灯火辉煌。
雄还在跟随,没走几步,雄就听到了少年郎在叫爸爸和妈妈。看得出少年郎很受父母宠爱。好像再晚归一点,他的父母就会出小区迎接。雄认识其中的一个人,旋即返回。
是啊,六年过去了。他通过一个人打听到杰的学校,如今杰也过得很好,他没有必要向平静的湖面投进一颗石子。
三天之后,杰放学回家,妈妈转交给杰一封信。
杰打开一看!
亲爱的杰,
我是你的叔叔,叔叔离开你已经14年了。只是在你上一年级的时候才知道你住在哪里,并且拥有你的一张照片。现在你抖抖信封,它在里面。
六年前我曾经看过你一眼,只不过隔着校园的栅栏,看着你向班里跑去,可以说英姿飒爽。叔叔之所以隔着栅栏,只因为叔叔做错了一件事,再也无法回头。
三天前我在校门口终于捕捉到了你,非常欣慰。对了,你们学校的保安很称职。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一声沙哑的“杰”是叔叔全部的心声。
你第一次等红灯的时候,叔叔特怕你闯,还好你遵守了交通规则。看来,叔叔心中的少年郎的确长大了。
第二次红灯亮起的时候,叔叔知道你第一次等红灯翻书包是干啥的了,原来是少年郎饿了。
第三次等红灯的时候,叔叔就知道是你是要找的杰了。
因为你吃的是WL牌辣条,也就是信封里的那个小塑料袋。你第一次没有扔进垃圾桶被风刮走,坚决下车又扔了一次。这种行为,叔叔是要给你点赞的。
还记得刚上学的时候吗?你们小朋友都爱吃辣条和虾扯蛋。妈妈告诉你多次,那些东西不能吃。可是虾扯蛋你不吃了,还是要吃辣条。
妈妈拗不过你,只好让你吃辣条十大品牌中的WL,毕竟它是第一品牌。这样对你的身体也许要好点,没想到这个习惯六年之后你还一直保持。
宝贝,不,我心中的少年郎,读到这里,你可以把塑料袋扔掉了。毕竟那是叔叔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那泛黄的照片好像还有点价值,那是叔叔通过它根据印象把你找出来的。你现在可以对比下,和现在的你有多大变化。
在叔叔尾随你的一路上,叔叔拍了你等红灯的背影一张,捡塑料袋的侧面一张,也请你不要介意。要知道六年间叔叔已经来过不止十次,只是这一次才确定是你。
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对待学习一定要发挥你的辣条精神。
记得以后再写作文,写你对爸爸的印象,或者我的爸爸,我的父亲之类的文章,一定要写得好一点,这样叔叔会更加放心的。
对了,从今以后这些话都得烂在肚子里,全当是梦一场。
叔叔嫉妒你长得帅气,但是你的性格跟叔叔很像的。
雄叔叔
某年某月某日
看到这里,杰手中泛黄的照片,熠熠生辉。眼中晶亮,透射着童真。六年前的自己,阔步而来!
“妈妈,这咋回事?”
“烧掉它,听话!”
屋内弥漫着一些焦味,有几只黑蝴蝶在翻飞。
“叮咚!”
有人按门铃。杰飞快地跑到门口,通过猫眼向外张望。
“妈妈,爸爸回来了。”
“对,开门,爸爸下班回来了。”
冬天,冷,妈妈的脸色平静,心在颤抖。
“屋子里什么味道,怪怪地?”
“没什么,没什么,孩子玩儿呢!”
晚饭后,妈妈搂着爸爸的脖子。
“亲爱的,现在国家政策放开了,要不要给杰一个妹妹?”
“还是算了吧!”
“如果那样,杰会高兴的!”
“当然,只不过我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清楚。”
“怎么了?”
“要是真能给杰一个妹妹,我就带杰去做DNA检测了,哪还用等14年!”
“咔嚓”,女人伸手按下了床头开关,屋内的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