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八十大寿

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人物创作第六期：路随心定•孤寡老人

张老大的身体不如以前了，以前是干活能手，早先年村里修水库是大工，现在去镇上买药都费劲，得花上一天的功夫。夕阳西沉，张老大肩抗一件深褐色的大包，身体弯曲的像一张破弓，喉咙发出阵阵咳嗽声与粗重的呼吸声。他的衣服又破又旧，很久没洗，袖口和衣领都油的发亮。花白的胡子长满了脸，一只浑浊的眼睛嵌在干枯的眼窝中，另一只眼的眼皮耷拉着。

“张老大，又自己去买药，就不能歇歇？”村里的刘干部，正在张老大的家门口等候，看到张老大过来，边接过他的包边说道。

“唉，不愿意麻烦别人，我这把老骨头也还能用。”张老大摆了摆手道。

“张老大，后天是你的生日，你记得把你的材料准备一下，能办补贴领钱。”

刘干部是村里的村干部，对于张老大的情况是非常了解。张老大家里兄弟三人，他排行老大。小时候玩炮仗，张老大为了保护两个弟弟，炸瞎了一只眼，故没能娶上媳妇。两个弟弟，张老二和张老三，现在都当上了爷爷，享上了天伦之乐，只有张老大还是自己一个人，现如今他已七十九岁，再过两天就是他的八十大寿。

听到刘干部的话，张老大停下了脚步，刚想说什么，却又止不住的咳嗽，狠狠的咳了几下，才缓了口气，道：“到那天，让我的那两个弟弟过来吧。”

张老二和张老三听到消息，很是疑惑，生日之类的事情，张老大之前从不在意，今年怎么突然想起来过生日，之前提过给他过生日，也都被拒绝。不过他们还是决定前去，虽然他们每年也时不时的去看看老大，但随着年龄增长，他们见面的次数也在减少。

生日那天的张老大，脸色和气色都很不错，换上了好心人下来慰问送的衣服，背也看上去直了不少。老二老三按时前来，每人提了一篮鸡蛋。桌上有三碟菜，番茄炒蛋、炒西兰花和炖土豆，锅里正热着米饭。屋里的灯光明亮，照在兄弟三人爬满皱纹的脸上。兄弟三人围桌而坐，一开始，兄弟三人回忆着以前的时光，有说有笑有感慨，后来，变成了碗筷碰撞和嘴巴咀嚼的声音，最后，只剩下沉默和叹息。

“咣！”一只花猫打翻了地上的铁盆，也打破了兄弟三人的沉默。

“这房子有些老旧，等我死后，重新翻盖，老三，正好让你家老二娶媳妇用，还有我那五亩地，也都荒了，老二，就给你了。”老大起身赶猫，打开了里屋的门，一阵风吹来，灯泡摇摇晃晃，灯光忽明忽暗，隐约能看见里面竟放着一口漆黑的棺材，老大指着道：“这是我自己找木材打的，等我死后，用它把我埋在咱爸妈旁边。”

老大摸了摸自己的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叠钱放在了桌上：“完事之后，剩下的你俩对半分。”

老二老三这才明白过来，老大这是在交代自己的后事。老二老三谁也没有去拿，共同起身将老大搀扶坐下，老二道：“哥你这身体好着呢，瞎说什么胡话啊，还有这……这东西哪能摆在家里。”老三道：“对啊，哥你就是要去，他阎王也不收啊，要不咱明天去医院看看，不，咱现在就去！”老三拽着老大就想往外走。老大没有动，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好的很，记得我说的话就行。”

夜深了，老大送走了俩兄弟，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身形更加弯曲，眼睛也愈发浑浊。灯泡闪烁的频率加快，“啪”的一声熄灭，老大无力去管，只是到院子里坐着，听着邻居家孩童的打闹声渐渐消失，回屋躺在床上，又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沉沉睡去。

前半夜刮起了风，很大，刮落了一地树叶，风停了，雨又开始下，天快亮了才停。

第二天，鸡鸣敲开万家门，炮声划破了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