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百年孤独陈寅恪

2017-03-17  本文已影响222人  非的国


“陈寅恪?”不独为当今与当年相比彷如另一个世界的“互联网世纪”里成长起来的80后、90后新生代,即便是和陈寅恪相若时代的(大陆)中国人,也常会发出这样的疑问。

不能怪我们无知,只能说这再一次例证了历史的莫测与无常。陈先生30余岁便已被公认为中国“大师之后再无大师”的超然大家,在中国学术史上的地位无可比拟,却因为特定的社会历史环境和无志于“俗世的声名”的自身秉性,以致其人其事被尘封于世数十载,近年来才得以重见天日,得到应有的历史评价。

陈寅恪,祖父陈宝箴、父亲陈三立、长兄陈衡恪,跨越三朝三代的一门四杰,这样的文化大家族在历史上绝无仅有。他多年游历于海外,受西风浸淫甚深,却纵其一生着迷于中国传统文化,主张中国文化本位,终生行头亦为长袍马褂。也故此,祖父、父亲为主导戊戌变法核心人物的他,却被胡适喻为“遗少”。可以说,“家门的优美”、“家学渊源”是陈寅恪一生傲骨的本源,也是他本就淡泊的政治理想至晚年更趋边缘、与时局疏离的重要原因。

陈寅恪早年游历东、西洋列国近二十载,精通十多种语言。这种“精通”,可不是我们洋泾浜式、略知一二的粗通,而是每一种都可以用来作专业学问的深度。其研究领域广涉语言学、史学、古典文学、佛学,读书不为功名,纯为求知做学问,以无任何学位之资而归国受聘于清华国学院,与梁启超、王国维、赵元任比肩并称“国学四大师”,其学贯中西的学术实力得到学界公认。傅斯年曾放言:“陈先生之学问,近三百年来一人而已”。公认的近代中国文化启蒙祖师梁启超竟也由衷叹服:“余自著作等身,不如陈寅恪数百之文。”今天的人们一言统声尊称“国学大师”的季羡林,就是陈的弟子,回忆当年于己影响颇深的师长,首推陈寅恪,誉其“读平常文,作非常文”,对其盘丝剥茧、严丝密缝的考据论证功力佩服之极,称之为“无法比拟的享受”。在那一代百家争鸣、大师辈出的一段中国文化史皇皇盛世能被诸才高傲世的学者高人公推为“教授的教授”、“中国只有一个”之人物,其精深的学术实力、崇高的学术地位何庸赘言!

更可贵的是,陈寅恪的人格、思想,最好地诠释了中国传统知识分子“士人的气节”,以及他一生秉持不弃并为之献身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学术真理追求。

陈先生最动人一节是一九五三年婉拒担任中古史研究所所长之邀请时的一番话。他说:“我的思想,完全见于我所写的‘王国维纪念碑’中......我认为研究学术最主要的是有自由意志和独立精神,不能先存马列主义见解再研究所学。因此我提出以允许中古史研究所不宗奉马列主义,并不学习政治。”秉持此思想的他在六十年代后不可避免地被指斥为反动派的祖师爷,经历漫长的精神、肉体煎熬而黯然离世。后世公论,在那段岁月,学术界的大师硕儒能以义命自持,在严苛的政治文化环境下坚持独立学术人格者寥寥无几,唯熊十力、梁漱溟、陈寅恪三人而已。

大师的时代已然远去,这样纯粹的读书人,奉真实性为科学文化之唯一标杆和准则的知识分子,在现时今日已然绝迹。厚厚的历史尘埃覆盖了那段历史,带走了那段岁月中纷扰错综、恩怨是非的一切人和事。这是必然,历史的车轮毕竟要永远向前翻滚,长江沧海终究要后浪推前浪。但,具有永恒价值的人和事不应被历史刻意淡忘、漠忘、埋葬。几百年、几千年后,我们的后人也当如今日缅怀李白、欧阳修般,永远记得那段岁月,记得那些在流离颠沛、孤绝凄清中仍坚持“读书人”的理想、本分,为人类进步作出艰苦卓绝的努力和功勋的、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知识分子”。百年孤独陈寅恪,不该永远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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