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第一章 “要有光”

第五节

赵叶打开罗生的微信对话框，是干净的，没有之前歇斯底里的聊天记录。删掉了，眼不见为净，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现在的对话框是清爽优雅的，仅有赵叶发给罗生的一张阿姆斯特丹阳光明媚的小桥流水风景图——人生若只如初见，像是浪漫爱情故事剧本重启了一般，下一句应该是对方回复“好美的风景，要是能在你身边帮你拍照就好了”。当然这只是赵叶心中恳切所思，梦里也好，清醒也好，梦与现实间混沌之时也好。

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是罗生的微信。

事隔72小时后，赵叶的（前）男友，罗生，终于回信息了。

“我已经搬到大海家，钥匙在桌上。”

赵叶慌了神，这不是她所设想的剧本走向，她还没完全计划好回到北京后，与罗生道歉和好的步骤呢。她设定里所有的“他可能会这么做”清单里绝没有偷偷搬走这个选项。她感受到深深的背叛，立刻拨电话过去，罗生立刻挂断，又发来一条信息。

“密码我都换了，你肯定猜不到的。以后也不要再联系我了，我知道你也很难，不然你拉黑我吧。”

什么玩意儿？！

赵叶的骄傲裂了缝，内心苦毒的洪水一泻千里。她找个草坪坐下，在笔记本电脑上整理出她过去积攒的各种照片截图证据，个个指向罗生的不诚实、出轨的嫌疑，看A片的实锤。她写了一封充满愤怒的邮件，控诉他的各项罪名：我以前有这么多理由可以跟你分手，但我宽宏大量都不动声色地保持安静，继续爱你。凭什么拿我的污点作为分手的理由？

她加载好附件，就差点一下“发送”按钮。一颗炸弹在手里，就差拉掉引线。

笔记本电脑的桌面图片是赵叶与罗生刚约会时的合照，大海拍的，粗糙了点，但两人相爱溢于言表。

赵叶犹豫之后，还是合上电脑，背起包漫无目的地乱走。眼泪在前几天流干了，今天倒是不出来打扰。她买了个冰淇淋甜筒，想吃点甜的改善心情。

冰淇淋车后面有个小巷，她顺着进去，属于大街后人迹罕至的小巷，现在午饭时间，更是安静。穿过小巷，便是名声在外的红灯区。白天的红灯区没有红色，就是普通而热闹的商业街。她沿着运河四处观望，看到了一座尖顶教堂建筑，谷歌地图显示着做教堂叫Oude Kerk，英文名是Old Church（老教堂），是阿姆斯特丹最古老的建筑和木教堂。

欧洲是这样的，无论去哪里旅游，教堂都是这个镇的中心，也是旅游必去的景点，也是常常吸引赵叶的圣所。在此之前的短暂留学期间，赵叶去过大大小小的教堂，最华丽的属巴黎圣母院，最阴郁的是科隆大教堂，最温暖的是约克大教堂，最有童话气息的是高迪设计的圣家堂。它们在旅游手册上赫赫有名，吸引着对基督教一无所知却一定要打卡的中国游客们，赵叶就是其中之一。她笨拙地用在中国佛庙里祭拜的方式，花几欧点燃蜡烛，对着圣母像、耶稣像、十字架合十许愿。如果有个蒲团垫，她肯定会跪下去磕头，就像是在雍和宫里拜每一尊佛像一样。不管拜哪个，能保佑我实现心愿就是好神。可惜的是雍和宫的每一尊接受过她匍伏敬拜的，都没理她。之前去教堂乱拜的也没有帮她，不然她是不会被罗生分手的。

赵叶不抱任何期待。教堂不就是游客逛一下收点“香火钱”（蜡烛）的景点吗？和国内观音财神并存的寺庙的功德箱有什么区别？如果说是买个心理安慰，那对赵叶的妈妈还是有用的，和中彩票一样的几率，好运气巧合碰上了就心理安慰膨胀的不行，呼朋唤友将家里的风水全改造一番，不论是佛还是道，行善的平安就行，不管有没有用，钱都已经付出去了。对于赵叶来说，已经没用了，根本安慰不到。妈妈送的铜钱串子、玉菩萨被她收在杂物柜里。在她看来，焚烧的蜡烛、敬香、金光闪闪的雕塑，都是毫无意义的，物质世界里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