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我就想睡你
（一）
房间里弥漫着情欲的气息，在黑暗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压抑。两个人轻微的呼吸声被中央空调的冷风吹散的断断续续，但是依旧能听出彼此气息里的小心翼翼。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拘谨，这种相处模式和白野预期的千差万别。
是自己太紧张了么？
“睡不着，陪我说说话。”
白野轻轻翻了个身，感受着面前触手可及的温热气息，眼睛在黑色的空间里，努力搜寻他的表情。
“想说什么？女人每天会说两万句话，你今天说了几句？”
白野突然笑了。
女人的不安全感，多半是通过说话来缓解的，希望从对方那里得到回应，以示被重视。只是这样的方式，在男人看来，大多反感。男人一天只会说800句话，多出的那些，将被看成“你好啰嗦”“你不爱我”的标志。
真是可笑。
“也没什么，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可以假装成，你说的是很喜欢我。
只是，陆一哲，你喜欢我么？
（二）
时隔九年，白野从没想，她会喜欢上这个“弟弟”。
自九年前，她在操场上拦住他时，一切就开始悄然发酵，虽然她并不知道。
她一直固执的以为，姐姐的身份，于她会从一而终。她会在他的面前做足了姐姐的样子，强悍、隐忍、高知。然后，俯视着稚嫩的脸，永远永远的把他划分到小屁孩儿的行列。
是啊，青春期的女生本就比男生成熟得更接近生活的样子，在一个青涩的高中男生面前，占据他内心的一席之地，只要保持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就好。
没什么难的。
她得意自己的勇敢，常常偷笑，想起初始而又纯粹的一晚，美好的像是北极的星光为他们的身影做了布景。
那晚，她站在路灯的阴影里，拦下一个陌生人，问他：“你愿意做我弟弟么？”
她看到男生明亮细长的眸子里，闪过的讶异。他没有犹疑地，笑着说：“好”。
咽下所有准备充分的说辞。白野沉浸在那一个“好”字里。
自此，所有故事，陆续开始。
（三）
“我大学时，你去哪了。四年，都联系不上你。”
陆一哲的怀抱还是一样的暖，一如白野高中毕业时喝醉酒，窝在他的怀里撒疯。初恋的开始与结束，都停留在最美好的学生时代，足够她永生回味。她不甘的只是，说好的，择一人终老。
“去深圳了，工作。”
是去了深圳，不过不是工作，而是逃离。逃离陆一哲。她想离得远，就能忘得快，再回来遇见，就可清风过处，不起涟漪。
“那也可以联系我啊。换掉号码，关了QQ，怎么都找不到你。你可真是个好姐姐。”
“我现在不是好姐姐么？”
陆一哲抱紧怀里的人，低头狠狠的吻她，“是好姐姐。”
白野回应着他的吻，纠缠、热烈，她的身子不自觉的滚烫，可她的心依然冰凉。
你不爱姐姐。
他不爱，否则四年前，她不会只身离开。
初恋的情感美好如水中新月，只能隔岸欣赏，再无法触及。她伤的一败涂地时陆一哲来到她的身边，将他揽在怀里，轻轻的说：“姐，你还有我。”
白野哭湿了男生的浅蓝色T恤，看着被泪痕鼻涕浸染的衣服，她揉揉眼睛，第一次察觉到男生已经长大，胸怀已然宽阔，可以承担她的脆弱，给她保护。
她想，忘记过往，重新振作，或许余生，可以好好爱那个生命中最早出现，也是最易忽略的人。
女生容易被俘获的心，大抵在情伤时期。男人的问候，男人的怀抱，男人温软的抚慰，都能让崩溃中的伤心人，迷迷蒙蒙乖乖巧巧地陷入下一个眼神里，甘愿而不自知。
白野也不例外。
她强迫自己收拾好破败的感情，潇洒利落地站到他的身边，一如既往持续姐姐的样子，只是这次，相处发生微妙的变化。
她会在休息日子，坐火车去看他。马路上，牵着他的手；吃饭时，摸摸他的头。平日里，早晚一个微信的问候，睡前不忘坚持命令地说一句：别忘了想老姐。
像极了霸道总裁里的情绪，男女颠倒的身份，无所顾忌的付出，是白野唯一能掌控的实际。
她记得他说过，他喜欢强悍的女人。
既然他喜欢，那她就把自己的强悍发展到极致。
一年后即将大二的白野退学。陆一哲考上同省师范。
白野处理完学校的事情，收拾好行李，拎着皮箱来到男生的城市。
租房，打工，给对方一个惊喜，陪他三年学习，提早感受家的温暖。或许，三年之后，还可继续许多个三年。
只要他爱。
下火车，拨通电话，彼端传来男生激动异常的声音“姐，我谈恋爱了，我想带她去看你。”
她的手有些抖，勉强握住手机没有发狠扔出去。沉默很久，切断了耳朵里充盈着喜悦的声音，随后发送一条信息：祝你幸福。
然后，拔了电话卡，一路向南，逃向深圳。
是她贪心了吧，才爆发出明显而深刻的占有欲望。
明明说过只是做一个姐姐的，为何又想把他约束在可控范围内？想让他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想让他的世界，从此女人只有一个姐姐。
呵，还真是异想天开。
既然不能爱，又何必去见证你和她的幸福。不如走开，走出一段清风也无法触及的距离，你的一切信息，行走在半途中，就全部烟消云散。
她消失的决绝，仿佛在他生命里从未出现过，飒沓四年。
（四）
“去深圳四年，都做什么了？”
陆一哲一手把她圈在怀里，一手覆在温软的胸上，轻轻的揉捏玩弄。
她的后背贴着他的胸膛，左边心跳同频,未散刚才缠绵的余温，还能隐约听到搏击心壁的声音。
“换了两份工作，同居一个男友。”
“呃，同居了？”
“嗯。”
“感觉如何？”
“待我很好。”
“我是说，这方面。”
他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她痛的冷吸一口。
“别总以为喜欢我的男人，都是为了想睡我，他跟你不一样。”
“姐，说哪儿去了。”
“嗯哼，你不是这个意思么？”
“。。。。。。为什么分手？”
“不爱他。”
“不爱为什么同居？”
“他喜欢我，我需要他，答案满意么？”
“那我现在想要你，怎么办？”
“还没到五分钟！！！”
“就是想。姐，给我。”
也许时间能够改变一个人，亦能够改变两个人的身份。
从前，她说一不二，他言听计从，今夜，他霸道强硬，她温软羞涩。时间一推一搡，一挪一进，原先的位置，就彻底颠覆了。
她知道，他做的爱里没有爱，她要的情里没有心。
又能如何？得不到他的心，还不能贪羡几次欢愉？
至少，这一刻，浮在她身上律动的男人，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
纵使短暂，好过没有。
纵然虚假，好过虚无。
生活，不就是在自欺欺人中，缓慢疼痛的度过么？
（五）
离开的四年，他们之间的交往，惨白的可怜。
只有她知道他的信息，她却在他的生活里，抹去所有痕迹。
女人的小心机，到底藏了侥幸的因素，她在QQ空间里埋了小小的伏笔。
只是她了解她，知道他不可能去发疯的找，虽然网络发达迅疾，动动手指就能知道她的近况，但对于热恋中的人，走丢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姐，不会痛不欲生。
然而风云无常，人心无测。
结局如所有大学生的恋情一样，无疾而终。
四年感情，顿成昨日。
他失恋。
半年空白，等他沉静，她回来。
恢复成离开的样子，亚麻色短发，素颜，黑色边框的塑料眼镜，好像四年的时间就像一场梦。
梦醒后，他们谁都没变。
白野站在他的面前，笑的狡黠灿烂。
陆一哲只是怔怔的看她走进怀里，一把抱紧，迟疑地喊：“姐。”
三千尘埃，唯剩哽咽。
似爱非爱，究竟缘来何去？他对她，她对他，混沌与清晰，淡然与炙热，交融翻转，理不清楚。
他开了一间房，拉着她的手进来。
橘子酒店灰色派系的格调，像极了她的心情。朦朦胧胧，似暗非暗，以为站在光晕里，却总是有照不亮的阴暗。
旅途劳顿，白野在浴池里，拥着白色泡泡，浅浅而眠。
总感觉有人在看自己，睡意瞬间搁浅，她睁开眼。
陆一哲趴在浴池边的特大号脸，吓了她一跳：“我在洗澡！！！”
“我知道。”
“还不出去？！”
“别睡了，我担心你。”
陆一哲轻轻带上浴室的门，白野刷的站起来，抑郁非常。她有种想脱光他的冲动，深埋在白色泡泡里，感受身体的交合。
白色浴巾裹着娇瘦的身体，一秒钟的询问都没留给他，径自上床，窝进被子里。
“你刚睡着了，我担心你才......”
“我知道，有些累，我先睡会儿。”
不想纠缠其他的问题，陆一哲有很多事情想问。她不想答，她不想明白证实四年时间，居然没有忘掉一个人。
呵，得不到的果然永远在骚动。
半寐半醒，迷迷糊糊，她察觉温热贴近，睁眼是他赤裸的胸膛。
白野被他箍在怀里，蜷成一只小猫。
抬脸看见他不怀好意的笑，“姐，你身上好香。”
“。。。。。。沐浴露的味道。”
“嗯。”
很长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白野感觉到陆一哲的身体僵硬成一个姿势，动也不敢动，而她自己，绷紧的身躯，也好不到哪儿去。
不是一直渴望如此么？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
“陪我说说话吧。”
“想说什么？”
“随便，想听听你的声音。”
沉默好长。
终于。
“姐，跟我做爱吧。”
“。。。。。。”
“我想要你。”
“为什么？”
“如果你再消失了，我不会找不到你。”
“只是没找而已。”
“姐，给我一次吧。一次就好。”
完整的属于彼此的一次吗？
那么。
“记住我的样子。”
“好。”
（六）
女人因爱上床，赤裸交合。睡过一个男人后，多数的还是想嫁给他吧。
毕竟，落落大方，迷情淫荡，都让他看了通透。
“陆一哲，三十岁我没嫁人，你娶我吧。”
“呃，你怎么可能嫁不出去。”
“娶不娶吧。”
“嫁不出去再说。”
“现在回答我。”
“万一我谈恋爱了呢？”
“放你走。”
“好。”
到底还是不爱吧。
白野看着手机的屏幕逐渐变暗变黑，听着消息提示音不急不缓的陆续响起。
陆一哲一定又以为她在抽风。
感情没说破，不明了，就不算心有灵犀。说破的爱情，也没有多少意义。
他不可能不知道白野的心思，即使多年前和多年后，聪明如他，逃避只是不爱的借口。
“陆一哲，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我一直都很喜欢姐。”
“我是说，那种喜欢，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长长的无声，长到，她失去最后的一点渴望。
“回答我。”
“姐，九年前，你认下我时，说过，我不能爱上你。”
“。。。。。。”
她说过么？九年前，她还是。。。初恋吧。
“现在，也是。”
一瞬间，白野泪流满面。
他拒绝了她，原来九年前，她在开始时就已经拒绝了他。
怪谁呢？
念一句，君有心时我无意，我有意时君相弃？
多矫情。
然后，千回百转地解释，曾经多么荒谬自私的命令。
算了吧。
最终的最终，她想说的我爱上你了，咽回肚子里。
爱上了，又怎样呢？
相处，分手，陌路？
相忘江湖，舍得么？
“陆一哲，我可没想睡了你，对你负责。”
“姐。”
“春梦了无痕，你不过是我征服男人的路上，多加的一个人。”
“噗。”
“下个礼拜去看你，想吃什么？”
“你。”
“过期了，喝粥。”
“好吧。”
陆一哲，爱情过期了，可否亲情还在？
如此，能够一直保持成无期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