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有些学霸的事，事关人类

在知乎或者头条这类的网站上，总流传着一些所谓学霸和学神的传说。

大致的开头都是自己的同学，如何不念书，在课堂里睡觉，然后老师问不住或者解出了很多看似不可能的题目，甚至比老师的方法还要高明，然后继续不念书，在年级里考得最好。然后进入高等学府，成为被他人羡慕的人士，如此等等。这种故事还被编进了电视剧，我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学霸同学对老师不屑一顾的表情。

这些故事和轶事背后包含着一种混账的逻辑，就是那些进入高等学府的人都是一群有才华但不念书的家伙。这个想法实在太可怕了，而更可怕的是，这里包含了一种对于学霸人设的无脑崇拜，对学渣来说，学霸是不能追及的存在，因此怎么学也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而学霸则是天生的“王侯将相”，智力是一种天赋的东西，一旦拥有就变成用来蔑视他人，睥睨一切的资本。时间长了，无论是学霸还是学渣都会接受自己的人设，变得不思进取。这样的信息无论对学生还是对教育都百害而无一利。

当老师很多年了，想说说这个事情，很严肃地说说，因为这个事情很可能有关人类，是个比较大的话题。

就从自己说起吧，我算不上学霸，但还算得上个好学生，最大的问题是偏科，因此上大学时偷了点懒，选了一个离家比较近的学校，高考免试上的，如果那年参加高考，大概要比这个学校的分数线高上几十分。入学之后，发现确实存在所谓智力差，一个学期下来不怎么念也能拿到奖学金（我有一个同样优秀的同学，他说大三之前就没有怎么看过书！）而且还比其它同学成绩高很多。在别的同学眼中，我也许就是那个所谓“学霸”吧。当时也的确很骄傲，读了很多闲书，也浪费了很多时间（读闲书未必一定浪费时间，但英语底子没打得特别牢是真的）。

但后来去美国读博，发现自己为这种骄傲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写论文时，导师对我寄予很大的希望，但论文一稿出来，我记得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是一个非常温和善良的人，说话总是留有余地，平常很少责备我，但当时在电话里说了这样一句话，让我毕生难忘：“我真没想到你的写作水平是这样的，如果这样交上去，肯定不会让你过的。” 那一瞬间，我站在电话前面，觉得从头一直凉到脚，绝望极了。好在我的运气很好，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为我修改论文，每一页论文上都盖满了通红的脚注，几乎看不到我自己写的原文！（后来在一次聚会上，师母告诉我，他每天给我改论文改到夜里两点多！）看着他的修改，我真的非常后悔当年为什么没在上大学时打下扎实的基础，让别人费了这么大的心。回头看时，真的是自负和浅薄让我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后来回来教书，我也遇到过这种“学霸”级的学生，我曾经教过一个研究生，文字能力特别好，无论是用词还是造句，都远远在我当年之上，估计是没少读书，但他就是不肯认真地按照要求完成作业，我一般不会和学生专门就学习态度方面的问题谈心，但那次破了个例，和他谈了一下，我肯定了他的语言能力，但也指出他知识体系当中的不足，希望他能将这种语言能力与批判方法结合起来。我问他将来的打算，他告诉我不想继续读书，口气当中似乎有着对于正统学术研究的种种不屑。我就和他僵在了那里，不知该怎么劝他才好。也许有些事就是这样，人必须要碰一些钉子才会看到自己的局限性。

当然，很多人群当中才智卓越者可能也是“约拿情结”的受害者，很多人内心深处渴望着成功，但又害怕走出他们的舒适圈，害怕在一个更加优秀的圈子里证明自己，害怕自己“出类拔萃”的光环被打破，这类例子我也见过很多，甚至我当年放弃高考也是在一定程度上存在这样的影响。在这里我提一部电影《心灵捕手》，那个故事就是讲一个波士顿的数学天才，虽然才华满满，但家里穷上不起大学，整天不求上进，和一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以嘲笑其它大学生不如自己为乐，即便他的才华被人发现，也不愿意真的进入属于自己的世界，在影片快要结束的时候，他的朋友对他说的一段话让我印象深刻，在此分享一下：

CHUCKIE:Fuck you. You owe it to me. Tomorrow I'm gonna wake up and I'll be fifty and I'll still be doin' this. And that's all right 'cause I'm gonna make a run at it. But you, you're sittin' on a winning lottery ticket and you're too much of a pussy to cash it in. And that's bullshit 'cause I'd do anything to have what you got! And so would any of these guys. It'd be a fuckin' insult to us if you're still here in twenty years.（去你的吧，你欠我的。明天我醒来时，可能就五十岁了，但我还住在这里，做着同样的事情 ，但无所谓，因为我已经尝试过了。你不一样，你坐在一张中了彩的彩票上，可你胆小，不敢于兑现。这简直是混帐，我要是有你的本事，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别人也会和我一样，可要是再过二十年，如果你还在这里混，你就是在侮辱我们大家。）

这就是人生的残酷事实，如果你天生有才，却不肯珍惜，或者因为胆怯不愿证明自己，所有人都会为你遗憾，而这其中最遗憾的当然是你自己。

回到我们最初的话题上，如果你现在是个所谓的学霸，环顾四周，似乎没有什么能够让你努力的动力，那请你学着把眼光放远一些，告诉自己，你现在的学习不是为了让你周围的人崇拜或者绝望，而是为了在未来更优秀的人群中站稳脚跟，说得大一点，你的优秀和才华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全人类，你没有权力浪费它！也许正有一群求才若渴的人，正在不久的将来等待着你加入他们，为这个世界变得更好而努力。

醒醒吧，学霸们，从你们天天昏睡的小床上起来，成为真的有用之材吧。